兰不远面前的树干上,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林间空地上,那不知从何而起的莹莹白光渐渐暗了下去
第五道蓝光迟迟没有亮起。
夏侯亭的心中却如同有电光划过竟是忘了,沈映泉方才提到,失踪了二十年的外祖父八位“亡故”的筑基大圆满修士二十年前建成的八相聚运阵
二十年,便让赵成运从筑基初期突破至金丹恐怕掠夺的不止国运,还有旁人的修为毕竟国运缥缈,化成龙气虽于修行有益,但最大的益处,却只在筑基之前。以龙气筑基,自然不是寻常灵气可比拟。
而赵成运建这八相聚运阵时,早已筑基多年,龙气于他而言益处小到忽略不计,根本没有必要损害国祚,此举可谓杀鸡取卵完事还不吃鸡。
原来非是为了龙气,而是以人祭阵、夺取修为
夏侯亭头皮发麻。掠夺旁人修为,毋庸置疑乃是邪魔外道所为若是此事暴露了,赵成运恐怕会成为全天下修士之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试想,只要是个修士,时刻就有可能被人夺了性命和修为,苦苦修行,却是性命难保,只为他人做嫁衣这岂不是比那以女子做炉鼎的邪修更加可怖可恨以人为炉鼎,还需威逼利诱,得了对方同意才可以双修采补,而作为大庆国的修士,生杀予夺皆操纵于国君之手,便是要掩人耳目,也只需让二十年前八仙战妖蟒的英雄事迹多演几遍罢了
夏侯亭越想越心惊
“将军”弱弱的女声响起。
“咳,咳,将军你这样,我会很羞涩的。”
“那个将军,你都动手动脚了,可不能半途而废啊,不能始乱终弃啊”
“什、什么”夏侯亭迷茫地眨了眨眼,从沉重的家国大业中抽回了神来,惊觉自己一只右手沉沉放在兰不远肩膀上,她正双目放光,冲着他飞快地眨动着眼睛,上下睫毛几乎都绞在一块儿了。
“你的眼睛抽筋了”夏侯亭惊恐地缩回了手,在披风上擦了擦。
兰不远白他一眼:“又是个不认帐的。”
“什么帐不对地光”夏侯亭倒吸一口凉气,疾疾转身望向空地中央。
黄舒并没有出事,依旧老实站在原地,沈映泉也没有异动,只略微探询地望着夏侯亭。
夏侯亭也是一头雾水。
对于八相聚运阵,夏侯亭并无更多了解。他所知的一切,都是离京之前与国师那次密谈所获悉,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就在离卞京不远的青陵山上,竟有如此断送国运的阵法存在
然而国师交待的,只是八相聚运阵的准确方位、开阵的时辰、异相,以及四方神兽应对之法,并没有提到阵法开一半就停住了该怎么办
“你方才说什么半途而废若不想半途而废,该如何做”夏侯亭病急乱投医,将方才听进一半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转头紧紧盯住兰不远。
兰不远顿时羞红了脸蛋:“哎呀将军你是要对我负责吗请给我几天时间考虑考虑,毕竟我还有些放不下小师叔”
夏侯亭:“”
这是什么跟什么
夏侯亭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试图和这个女人交流。
就在此时,兰不远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细密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兰不远一声鬼叫,径直扑向夏侯亭胸膛,可怜的年轻将军拖着重伤之躯,强行扭转身形避开,胸口一痛,竟是喷出一口鲜血
斜眼一瞥,见兰不远在地上摔成个“出”字,不由暗道这口血吐得实在是值。若是叫她这副模样挂在身上还是不要再想下去了。
夏侯亭重重一咬舌尖,头脑顿时清明起来。
大约是伤得厉害,行事竟有些失了水准,眼下阵法失常,定是要横生变故龙气虽然要紧,可若是危及太子夏侯亭心神一凛,正欲转身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肩头。
第18章 道骨现
夏侯亭正要强行提气躲开那只搁在肩膀上的手,却得听耳旁响起沈映泉沉着冷静的声音:“将军勿惊,我把太子殿下带过来了。此阵怕是有变,将军可有应对之策”
夏侯亭眼一斜,见黄舒正怯怯地望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兰不远,松一口气,又叹一口气。
“无。”夏侯亭望向沈映泉,道:“太阴冲虚,荧惑耀赤,如此百年难遇的天象,才会使得阵法自行开启。大约也是没有先例的罢。”
兰不远见鬼一样盯住他,心道:“都说武将是蛮夫,可这个夏侯亭说起瞎话来竟是眼都不眨。什么太阴冲虚荧惑耀赤,分明是我方才临时胡编出来蒙沈映泉的,他竟是信手拈来用得顺溜。”
沈映泉也微微眯了眼睛,探究地望向兰不远。心想:“那时夏侯亭还未到原以为她是随口编个瞎话,不想她竟然当真懂得天象这个人绝不简单此前装疯卖傻,定是另有所图”
这般想着,沈映泉微笑着问道:“兰师妹,不如你来说一说,眼下我们应当怎样做”
夏侯亭瞪大了眼睛,心想:“原来脑子进水的不止我一个”
兰不远方才捶树捶得专注,并没有留心到四周的异象,此刻见人都聚了过来,又问她看法,自然以为说的是面前正在发着“嘎吱”怪声,缓缓裂开的树干。
她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道:“对不住啊,恐怕我无意间惊扰到什么妖兽了。不然,我们还是逃跑吧”
说罢,殷殷望着两位夺命煞星。
妖兽的等级和体型是挂钩的。等级越高的妖兽,形体越大譬如二十年前那头三阶妖蟒,便能一气生吞八百活人。
眼前这树干不过成年男子肩膀宽,就算有妖兽藏身其中,也定是最弱小的一阶兽,相当于炼气期修士,若是夏侯亭和沈映泉二人没有受伤,对付区区一阶妖兽自然不在话下,可如今一个比一个惨,真打起来,还指不定谁拖累了谁,兰不远自然是心生怯意,就盼着这二位发个话,赏她个逃命机会。
夏侯亭轻嗤一声:“八相聚运阵附近,连虫蚁都不生,哪来不长眼的妖兽”
“那你说说这是啥”兰不远鬼叫着,嘴角快坍到了下巴外,哆哆嗦嗦的手指点着那树干。
树皮仿佛活了一般,方才只是缓缓撕裂,此刻那裂口扭曲蠕动,一望就叫人头皮发麻,极像是在分娩什么邪恶可怖的东西。
“生树宝宝”黄舒探出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