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尸万断”
父皇
沈映泉转过头来,温和地笑道:“请安心,我不会对夏侯将军不利的,只是他信不过我所以”
话音未落,他怔怔地低头望着胸口。
半截剑尖透胸而出,几道细细的血泉向着剑尖聚拢,然后坠落。“滴答答答答扑簌簌”一叠声敲击在沈映泉身前的泥地上。
沈映泉闷哼一声,疾点几处穴位,在对方用剑横绞之前,狠心向前一扑,生生将自己的身躯从剑上抽离。
夏侯亭一击得手,以剑拄地,单手虚掩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注视着逃到一丈之外的沈映泉,眼神冷漠,像一头受伤的雄狮盯住自己的猎物。
而沈映泉就狼狈多了。虽说有灵气护体,肉身较常人强悍许多,但挨了穿胸一剑,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他凌乱喘息着,口中咳血,胡乱撕下衣袍下摆,斜着缠住前胸后背,又将体内灵气调至伤处,将断裂的肋骨和肌腱堪堪接合。幸好夏侯亭被封住了内力,准头、力道大失,没能一击切断心脉。
“师姐”黄舒惊喜道,“师姐假意拉我,其实是把剑送到夏侯手中”
兰不远见沈映泉脸色一沉,似乎随时要飞身取她小命,急忙哭丧了脸,摊手解释道:“师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方才我帮你保管着宝剑,见黄舒碍你事,情急之下过来带走他,师兄你也见到了,这小子挣扎得厉害,我只能扔了剑腾出手来,谁知道剑被夏侯将军捡了去师兄你一定要相信我”
又见夏侯亭似笑非笑瞥来,兰不远叹息不已:“夏侯将军,我不是说你拿到剑不好我中立,你们继续哈。”
两个伤者齐齐冷笑。
兰不远无奈:“黄师弟你看,我又得罪人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总是被误会被伤害”
黄舒深以为然:“我知道的,师姐你是个好人。”
“夏侯将军,你我二人都受了重伤,若是继续争斗,恐怕这一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沈映泉重重喘着气,“今夜之事,想必将军也不愿叫人知晓吧”
夏侯亭拖着剑重重踏前一步:“死人自然无法泄密。”
“将军自大了。”沈映泉缓缓吐气,“将军慧眼,且看看我若是全力以赴,将军能撑过几个回合”
他的身上隐隐泛起一层白雾。
夏侯亭瞳孔一缩,惊道:“你筑基了”
“尚未。”沈映泉老实承认,然后叹口气,话锋一转语带冷意:“但是想必将军不会看不出来,只要我想,随时可以筑基。”
筑基时,体内杂质瞬间排出,同时,身上无论新伤旧伤,只要不损及根本,都能够即时痊愈。
筑基本就是“脱胎换骨”。
沈映泉眼下会受伤,纯属大意。先前在林子里,二人匆匆交过手,沈映泉占上风。
方才用计打伤夏侯亭又封住其穴道之后,实战经验不足的沈映泉以为夏侯亭再无威胁,也料不到自己抛向兰不远的剑会成了变数,这才被夏侯亭成功偷袭。
论实力,本就是沈映泉略胜一筹。
夏侯亭自然心知肚明,沈映泉一旦筑基,重伤在身的自己绝非敌手,刚被偷袭一次,沈映泉定是十分警惕,此刻不宜妄动
夏侯亭向来能屈能伸,当即朗笑道:“怪我了。如今才知晓沈道长的诚意,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将功补过”
沈映泉微微松口气:“将军言重了。”
他自然是不愿此时筑基的。带伤筑基,虽然能让伤势痊愈,但也会造成永久的瑕疵,多年苦捱的心血白白浪费,如何甘心
“夏侯将军,既然先前有些误会,那沈某便把不好听的话说在前面我筑基,只需要半息。将军若无十足把握,切莫做蠢事。”
夏侯亭不恼:“只要沈道长言而有信,不打龙气的主意,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沈映泉嘴唇微动,正要说话,突然轻“咦”一声,望向兰不远:“如此良机,你为何不逃”
兰不远义正辞严:“师兄和将军都受了伤,眼下正是最需要关怀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弃二位于不顾我虽是弱女子,可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心说:“看人也太傻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逃跑不是逼人灭口嘛晚死晚投胎,能拖一刻都是好的。世界多么美好,死皮赖脸也要活下去才是”
黄舒举起小小的拳头:“我也是师姐,我也要像你一样绝不贪生怕死师姐,你就是我的楷模”
两个重伤者眼角嘴角乱抽。
夏侯亭目光悲凉,众人虽不懂得读心术,却从他脸上看到“天亡我大庆”五个大字
第16章 筑龙基
兰不远其实是忐忑的。
小命悬在半空晃悠,她自然是尖了耳朵,留神听着那一黑一白两尊杀神的每一句话。
八相聚运阵、龙气。听起来好像是十分了不得的好东西
这些年来,挑起纨绔子们打架,然后趁乱摸走他们钱袋的事,兰不远可没少干。今日这形势,仿佛可以来一票大的虽然这阵法听起来有些玄乎,可是富贵险中求嘛兰不远脸上浮起一个真诚的奸笑。
再看那二位伤者,已经各自盘了膝,就地调息起来。
“你不怕”兰不远将黄舒拉到一株矮树旁,压低了声音问道。方才黄舒那一声“父皇”,自然叫兰不远心中打起了小算盘十岁的皇子不就是当今皇太子嘛
黄舒摇摇头:“师姐和夏侯,是我最信任的两个人。从小,夏侯对我最好;来到青陵派之后,师姐你对我最好。只要在你们身边,我什么也不怕。”黑亮的眸子闪了闪,用小大人的语气说道,“你们两个,便是我现在生命里最大的意义了。”
兰不远身体微微一震,仿佛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片刻后,脸上浮起薄怒:“我对小屁孩没有半点兴趣难怪小师叔和大师兄不愿和我好,原来就是你在作怪叫他们误会了我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她气哼哼地拂袖而起,像躲避蛇蝎一样远离了黄舒。
黄舒一头雾水:“师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兰不远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动过怒。这一刻,因着一些回忆,她有些压制不住胸腔中的怒火。
“世间怎会有如此蠢物”她一拳击打在面前的树干上。
“猪比猪还蠢这样坑他,竟还当我是好人”又一拳。
坚硬粗糙的树皮磨破了兰不远的拳峰,火辣辣地疼。
整处林间空地,已越来越明亮,不知从何而来的淡淡白光笼罩在头顶。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情绪之中的兰不远并没有留意到身边的异状,她一边嘶嘶抽着气,一边继续殴打那株无辜的大树。
“蠢物蠢即是罪,蠢死了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