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只酒杯上,并不曾看朱元名一眼。
朱元名身子微微一震,强笑道:“无论如何,最终属下仍是惊慑于宫主、少主神威,不
敢再有叛逆之举。”他的辈分比牧野栖高,虽说归顺白流之后,他由玄流三大宗主之一的地
位变成“神风营”副统领,比收野栖统领的身分也只是略低一些,但他却自称“属下”,显
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的几位旧属此时皆显得有些不自在。
牧野栖却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些,他自顾道:“天山地处偏远之地,可谓鞭长莫及,
若是朱兄据险而守,奇袭不成,只怕无更好的办法可以逼迫你了。但后来事情却出现了转变,
以庞纪为首的正盟忽然攻下了断归岛,而容樱却不知所踪。此事对天山莫寒行宫的触动似乎
特别大,以至于之后不久,天山莫寒行宫改旗易帜,连宫主也感到大为意外。按理容樱只是
失踪,却未闻其死讯,对玄流属众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而事实上为何反而让天山莫寒行宫
不安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概是因为进攻断归岛的人与向朱兄透露我那一次计划的都
是同一个人,是也不是”
他的声音依旧平缓,朱元名脸上的面色却已褪尽,此时正值严冬,他的额角却有了细密
的汗珠。
半晌,朱元名方显得有些吃力地道:“少主果然心智过人,洞悉一切。不错,向属下透
露音讯的人正是庞纪,正因为如此,属下才不敢将所有行宫中的人马全部投入那一场伏击中,
因为属下担心这是庞纪的一个圈套,在我等伏击时,他们会趁机袭击天山,没想到这一讯音
却真实可靠,但属下很快又得知庞纪在向天山莫寒行宫透露风声的同时,又攻下了断归岛,
而且宫蓉樱下落不明,容樱对庞纪必然恨之入骨,她若知道属下曾与庞纪有所联络,必
然会严加惩戒。她的手段人人皆知,虽然如今她仅是孤身一人,却更难防范,若属下再愚昧
地与少主、宫主作对,只怕只怕会四面楚歌,而这时少主又为属下在宫主面前说情,让
属下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属下感念少主之恩,又岂敢再有愚昧之举”
这一番话非但让“神风营”的人大吃一惊,连朱元名的那几名旧部属下亦吃惊不小,因
为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此事细节。
牧野栖沉默了片刻,方沉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笛风轩。
朱元名刚自牧野栖那令人紧张的宴席中退席,即被牧野静风召至笛风轩。
朱元名方才在席间似乎已不胜酒力,但此刻站在牧野静风面前时,他却像是未曾沾过一
滴酒,神情恭敬而冷静。
能成为玄流三大宗主之一的人物,就绝不会简单,朱元名也不例外何况他是独自一人
操纵天山莫寒行宫的大局,故他所拥有的应不仅仅是与幽蚀、申屠破伤一样卓绝的武功,更
需有超人的智谋。
牧野静风道:“你是否办妥了本宫交代的事”
朱元名道:“少主已完全相信庞纪曾向属下透露风声。而事实上,无须属下暗示,少主
已先有了这种疑虑,所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牧野静风微微颔首,道:“他的推测并非毫无道理,只是他不会料到事实上让你在半途
伏击他的人是我即使是绝顶聪明的人,也绝对不会猜到这一点的。”
的确如此,有谁会想到让朱元名在半途伏击牧野栖及其部属的人会是牧野静风朱元名
又为何会对牧野静风言听计从牧野静风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朱元名迟疑了片刻,开口道:“宫主这么做是否想让少主对正盟深恶痛绝”
牧野静风哈哈一笑,道:“他是我风宫宫主的儿子,与正盟本就势如水火,又何须此
举”
朱元名讪讪而笑。
他没有留意到牧野静风在朗声而笑的同时眼中所流露出来的一丝寒意
只有最聪明的人才能做出最傻的事,朱元名就是如此。其实无论他将此事办得多么出色,
都绝非妙事,因为他此时处于牧野静风父子之间。
正 文 第九章 智者不智
第九章智者不智夜深人静。
笑风楼内牧野栖仍毫无睡意,在床上辗转反恻,他想到了朱元名在宴席上所说的那一番
话,心中有种难以抑止的怨愤。
牧野栖忖道:“庞纪竟两次将我利用了,此人果然与痴愚禅师大不相同,无怪乎自他成
为正盟盟主之后,正盟一改先前处处被动的局面。我奉师命进入风宫,师父虽曾令我设法削
弱风宫的势力,而且我也成功地助正盟灭了玄流,但庞纪却如此待我若非朱元名最终还是
投靠了白流,我在攻袭天山莫寒行宫那一役必定会失败,岂非会使我在风宫中的地位削弱
在正道人眼中,我是风宫宫主之子,是邪魔中人,我以损害父亲的利益为代价,却成全了庞
纪,让他在正盟中如日中天,受万众敬仰”
他越想越烦躁不安,索性翻身坐起,大声道:“我要喝酒”
伺侍牧野栖的婢女小意被惊醒后,赶紧匆匆穿戴后点起一支蜡烛进屋,睡意犹存地道:
“少主,你晚上刚喝了不少酒,再喝恐怕会伤了身体”
“我让你拿酒你便拿”牧野栖不耐烦地道。
平时牧野栖对待婢女、下人一向不错,故他身边的仆从都暗自庆幸伺侍的是一个地位尊
崇却颇为和蔼的少主,比及风宫四老身边的婢奴幸运多了。小意从未见牧野栖如此喝斥下人,
心中一惊,烛火一倾,几滴浊油滴在了她的手上,她连哼也不敢哼出一声,立即道:“是,
小婢这就去拿”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意就端来了几个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热好的酒。
当她将酒菜送来时,牧野栖脸上的恶意已退去,只是仍显得有些阴郁,与平时小意见到
的那个笑意盎然的牧野栖截然不同。
小意摆好莱,又为牧野栖倒上满满一杯酒,正待退下,却听得牧野栖淡淡地道:“你留
下。”
小意看了牧野栖一眼,目光立即低垂,低声道:“是,少主。”
牧野栖让小意再添一只杯,要她相陪。
小意低垂着头,小声道:“小婢只是一个下人,怎配与少主饮酒少主能让小婢在一旁
伺候着,已使小婢感激不尽了。”
她那恭顺得近乎楚楚可怜的神情让牧野栖心情略略好转,他道:“这儿只有你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