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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盐引迷案(2/2)

"大人小心!"王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沈廷扬猛地撞破窗户,在坠落瞬间抓住屋檐铜铃。月光下,黑鱼的身影掠过屋脊,手中折扇展开,露出扇面上的倭寇暗号——正是山阴县那半枚血掌印的完整形态。

绍兴府,丑时。

沈廷扬的快马踏碎运河上的薄冰。城墙上的更夫突然发出凄厉惨叫,沈廷扬勒马抬头,只见更夫被钉在箭楼上,咽喉插着半截朝鲜折扇。

县衙后堂,沈廷扬掀开《寒江独钓图》暗格,取出父亲的密信。泛黄的信笺上,沈炼的字迹力透纸背:"文焕以盐引换倭寇火枪,数目恐涉浙江半数官员......"

窗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呜咽。沈廷扬冲到庭院,看见徐文焕的小妾跪在井边,手中捧着染血的襁褓。"大人,他们说孩子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咽喉处缓缓渗出黑血。

沈廷扬抱起婴儿,发现襁褓里裹着张纸条:"科考舞弊,证据在黑鱼处。"字迹与周慕白袖中的纸条如出一辙。

杭州府大牢,寅时。

沈廷扬提着灯笼走过潮湿的甬道,狱卒的鼾声在黑暗中回荡。黑鱼的牢房里,腐鼠气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你父亲的死,是严嵩父子与胡宗宪联手做的局。"黑鱼突然开口,"当年徐文焕的盐引船队,满载的不是私盐,是给鞑靼的火铳。"

沈廷扬的手猛然握紧铁栏。"那朝鲜折扇......"

"是倭寇与胡宗宪的密约。"黑鱼咳出一口黑血,"扇骨夹层的倭文,是他们进攻台州的路线图。"

沈廷扬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然想起《寒江独钓图》背面的盐场分布图,与倭寇进攻路线完美重合。

"周慕白是胡宗宪的人。"黑鱼的声音越来越弱,"他义父就是二十年前被沈炼查办的盐枭......"

话音未落,牢外突然传来铁链断裂声。沈廷扬转身时,只见十数支火把照亮甬道,朱佥事的亲兵统领提着滴血的刀站在阴影里。

"沈大人,按察司有令——"统领的话被绣春刀斩断。沈廷扬反手掷出铁锁,将统领钉在墙上。黑鱼突然暴起,夺过沈廷扬腰间的匕首,刺入自己心脏。

"告诉徐渭......"黑鱼的血染红了沈廷扬的官服,"科考卷子......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沈廷扬在他的断指处发现枚铜戒,内侧刻着极小的"寒江"二字。

山阴县,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沈廷扬策马冲进县衙,发现签押房已被付之一炬。《洗冤集录》批注本在火中蜷曲,父亲的字迹化作飞灰。他发疯般刨开炭灰,找到半张未燃尽的纸——正是徐文焕账册里缺失的那页。

"嘉靖四十二年二月十七,胡部堂差人取走盐引三千引,以朝鲜折扇为凭......"

沈廷扬猛然想起,徐文焕暴毙当日,正是二月十七。他冲向徐府,在后花园的太湖石下挖出个铁盒,里面是二十年前父亲弹劾严嵩的奏疏草稿,落款处盖着徐文焕的私印。

晨雾中,沈廷扬站在县衙废墟前。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他掏出黑鱼的铜戒,对着曙光看去,"寒江"二字突然分出倒影,拼成"独钓"二字。

"大人,按察司的人到了!"王虎的声音带着颤抖。沈廷扬转身,看见胡宗宪的亲兵列阵于百步之外,朱佥事的翡翠扳指在晨光中灼灼发亮。

他摸出父亲的奏疏残页,突然明白徐文焕为何要杀他——这张纸足以颠覆整个浙江官场。晨雾渐浓,沈廷扬将奏疏塞进怀中,反手抽出绣春刀。

"王虎,去请徐渭先生。"他的声音在雾中回荡,"就说,黑鱼的秘密,该由'青藤老人'来揭晓了。"

刀光乍起时,沈廷扬看见晨雾里浮现出无数朝鲜折扇的虚影。他知道,这场牵扯严嵩、胡宗宪、倭寇的惊天阴谋,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嘉靖四十二年三月初五,杭州驿站。

沈廷扬的官服浸透冷汗,怀中的《洗冤集录》残页硌得肋骨生疼。驿站外,胡宗宪的八百标兵正封锁进城要道,马蹄声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大人,徐渭先生的船到了。"王虎的声音混着运河漕船的号子声。沈廷扬推开轩窗,只见一叶扁舟逆流而来,船头立着个青衫老者,腰间酒葫芦晃出半阙《满江红》的曲调。

徐府密室,正午。

徐渭的狼毫在宣纸上洇开墨团,忽然笔尖一顿:"沈大人可知,这朝鲜折扇的扇骨为何用梨木?"他将折扇浸入酒壶,扇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正是胡宗宪与倭寇合议的兵力部署。

沈廷扬的手指划过扇骨暗槽,摸到刻着的"寒江独钓"四字。徐渭突然将折扇投入炭盆,火焰中竟浮现出台州府城防图。"这是用鱼鳔胶混着硝磺画的。"徐渭抓起酒壶浇灭火苗,"倭寇的火攻船,就藏在乍浦港的芦苇荡里。"

窗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胡宗宪的亲兵统领撞开密室木门:"沈廷扬,你私通倭寇!"他的佩刀直指徐渭,"按察司有令,将这两个逆贼就地正法!"

沈廷扬的绣春刀出鞘时,徐渭已将酒壶掷向烛台。酒精爆燃的瞬间,沈廷扬瞥见统领腰间的玉佩——正是周慕白书房失窃的那枚。

绍兴府文庙,申时。

沈廷扬的靴底碾碎散落的科举卷子,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的气息。徐渭的狼毫在《论语》批注上划出裂痕:"科考舞弊的证据,藏在主考官的镇纸里。"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染红了"忠孝节义"四字。

王虎捧着带血的镇纸冲进来:"大人,这夹层里有张海图!"沈廷扬展开泛黄的图纸,正是《寒江独钓图》背面的盐场分布,此刻却被朱砂标出倭寇的登陆点。

"徐先生,这......"沈廷扬话音未落,文庙外传来镗锣声。胡宗宪的亲兵架着囚车经过,黑鱼的头颅高悬在辕门之上,嘴角还凝固着冷笑。

乍浦港,戌时。

沈廷扬的快船劈开夜幕,船头的鹰眼灯刺破浓雾。徐渭突然指着罗盘惊叫:"方位不对!"话音未落,暗礁丛中驶出二十艘福船,船舷画着的黑鱼图腾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大人小心!"王虎的刀刚出鞘,一支火箭擦着沈廷扬耳畔飞过。他猛然转头,看见徐渭的酒葫芦正在渗水——里面竟藏着倭寇的火药配方。

"沈炼当年就该烧死在诏狱!"徐渭的笑声混着硝烟,"你父亲毁了我徐家盐场,我便要让他儿子亲眼看着大明海防崩塌!"

沈廷扬的绣春刀穿透徐渭肩胛时,福船的火炮已轰鸣。他抱着火药配方滚下甲板,在入水瞬间看见徐渭被浪头吞没前,扔出的朝鲜折扇正飘向明军水寨。

杭州按察司,子时。

沈廷扬的锁链拖过青砖地,血脚印在《大明律》碑上蜿蜒。朱佥事的翡翠扳指敲着刑具:"只要你招认徐渭是主谋,胡部堂可保你不死。"他身后的刑架上,王虎的手指已被夹断三根。

沈廷扬突然仰头大笑,血水顺着胡须滴落:"朱大人可知,徐文焕的小妾是严嵩孙女?"他盯着朱佥事骤变的脸色,"那襁褓中的婴儿,可是你与她的骨血。"

刑室外突然传来喧哗,胡宗宪的亲兵统领浑身浴血闯进来:"大人,倭寇......"话音未落,一支倭刀贯穿他的咽喉。沈廷扬看着持刀的黑鱼——分明是白天被枭首的头颅!

"沈大人,别来无恙?"黑鱼的假头套滑落,露出徐文焕的面容。他挥刀砍断沈廷扬的锁链,"严首辅辅要见你。"

严府密室,丑时。

沈廷扬的靴底碾碎满地珊瑚碎片,严嵩的蟒袍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沈炼的儿子,果然有种。"老严嵩的手指摩挲着徐文焕的盐引账册,"只要你将胡宗宪通倭的证据交给我,我保你官复原职。"

沈廷扬的目光扫过案头的朝鲜折扇,突然注意到扇骨上的年轮——与徐府密室的暗门机关吻合。他不动声色地将《洗冤集录》残页塞进袖中:"严阁老可知,徐文焕暴毙当日,你派去的人拿了什么?"

严嵩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此时,房梁突然断裂,徐渭的身影如鬼魅般落下:"沈大人,该算算二十年前的旧账了。"他的袖中滑出染血的襁褓,"这孩子,该叫你舅舅。"

西湖画舫,卯时。

沈廷扬的官印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胡宗宪的茶盏里浮着未化的雪。"你赢了。"浙直总督将奏疏推过案头,"严嵩父子的罪证,还有徐文焕的盐引账册。"

沈廷扬翻开账册,最后一页盖着嘉靖帝的私印。他突然明白,所谓的悬案不过是帝王权术的棋子。窗外传来卖花声,他看见徐文焕的小妾抱着婴儿走过断桥,襁褓上绣着的黑鱼图腾渐渐淡去。

"沈大人,皇上南巡的銮驾已过嘉兴。"胡宗宪的声音混着画舫的欸乃声,"倭寇的火攻船,昨夜已沉钱塘江江。"

沈廷扬望着涟漪中的残月,将《洗冤集录》残页投入江中。纸页漂浮间,他看见父亲的字迹在水波中浮现:"为官者,当守得住心中的秤。"

尾声:嘉靖四十五年冬。

沈廷扬的青衫落满雪花,杭州城的百姓夹道相送。刑场传来三声炮响,严嵩父子的头颅滚落在雪地上。他摸出徐渭临终前塞给他的朝鲜折扇,扇面上浮现出徐文焕的字迹:"寒江独钓者,岂在鱼乎?"

远处传来倭寇投降的消息,沈廷扬的目光落在钱塘江面上。一艘福船正扬帆远去,船尾立着个戴斗笠的身影,腰间绣着的黑鱼图腾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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