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玑突然甩出三张符咒,却被赫连雪挥手击飞。她指尖弹出金线,将李延龄束缚在地。就在金线即将穿透他心脏的瞬间,城隍庙的钟鼓声轰然响起,泥塑城隍爷的眼睛迸出金光。
赫连雪发出刺耳的尖叫,青铜匣子坠落在地。李延龄趁机挣脱束缚,将骨笛狠狠刺入匣子。婴尸发出凄厉的哭嚎,化作一团血雾消散。赫连雪的身影也随之变淡,消失前留下冷笑:"龙脉已乱,血祭将成..."
赫连雪的笑声在晨雾中消散时,李延龄发现右手虎口已被骨笛震裂。张玄玑俯身查看青铜匣碎片,突然惊呼:"将军看!"
破碎的匣体中,凝结的血块竟组成北斗七星图案。李延龄的冷汗浸透中衣——这正是三天前他在虫巢发现的西夏文密码。更骇人的是,血块中心嵌着半枚玉蝉,与他长子夭折时含殓的那枚形制相同。
"这是尸解仙术的媒介。"张玄玑的罗盘指向东南方,"五月初五子时,卫河入河口会出现地煞冲煞。赫连雪若在那时完成血祭..."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二十余匹战马狂奔而来,鞍上骑士却无头颅,脖颈处蠕动着金色蜱虫。李延龄刚要抽刀,张玄玑已掷出五道雷符:"这些是尸傀!用雷法才能..."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尸傀们的躯干轰然炸裂,却见断肢处涌出更多金蜱,在空中聚合成九头巨蟒的虚影。李延龄认出这正是祭坛壁画上的"九婴噬天"图案,心下大骇。
"快走!"张玄玑拽着他冲向城隍庙后巷。两人刚转过街角,身后的青石板突然爆裂,数十具穿着宋军甲胄的尸傀破土而出。李延龄瞳孔骤缩——其中一具的护心镜上,赫然刻着他长子的名字。
"元儿..."李延龄的声音哽咽。那具尸傀的脊椎突然裂开,钻出条三尺长的金蜱,复眼映出赫连雪的面容:"李将军,想救你儿子的魂魄吗?五月初五子时,带着骨笛来卫河口。"
张玄玑的七星剑突然发出龙吟,剑尖指向李延龄的后颈。李延龄本能地侧身,却见一道寒光擦过耳畔,将附着在衣领上的金蜱斩成两段。金蜱临死前释放的毒液在青砖上蚀出深痕,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蛊毒入心前还有三日。"张玄玑取出个葫芦,倒出颗牛黄丸塞进李延龄口中,"现在立刻去太行山镇守地脉的全真观,找我的师叔丘处机。"
李延龄接过张玄玑递来的道袍,突然注意到他掌心的朱砂痣——与三年前战死的西夏斥候一模一样。还未开口,张玄玑已消失在晨雾中,只留下随风飘落的黄纸,上面写着:"丙午年五月初五,万人血祭。"
太行山脉深处,全真观的钟鼓声惊起寒鸦。李延龄见到丘处机时,这位道祖正用拂尘扫去《道德经》上的积雪。老道的瞳孔竟是琥珀色的,倒映着李延龄背后若隐若现的金蜱虚影。
"张玄玑那小子还是藏不住事。"丘处机将李延龄让进丹房,炉中烧着辟毒的雄黄,"你可知宋徽宗为何派龙虎山的人来?"
不等回答,老道揭开陶瓮,里面泡着具西夏人的尸体。尸体心口插着青铜剑,周围结着冰晶。李延龄惊觉这正是三年前被他斩首的西夏国师,其颈骨上的刀痕与自己佩刀的缺口完全吻合。
"龙虎山的人在寻找'地脉眼'。"丘处机用银筷夹出尸体肝脏中的冰晶,"他们想用雷法强行净化被污染的龙脉,却不知这会引发更大的灾劫。"
李延龄望着窗外翻滚的云海,突然想起赫连雪的话。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却见晴朗的天空中浮现出九个漩涡状云团,形如九婴的头颅。
"五月初五子时,九婴星象现世。"丘处机将冰晶放入李延龄掌心,"你要在卫河口做个选择:是用骨笛唤醒被囚禁的龙脉,还是让龙虎山的雷法劈开地脉。"
卫河口的芦苇荡在暮色中泛着血光。李延龄换上道袍,腰间别着丘处机所赐的"斩邪剑"。远处传来龙船的鸣锣声,三艘插着"龙"字黄旗的楼船正逆流而上。
"李将军好兴致。"赫连雪的声音从芦苇深处传来。她踩着水面而来,每一步都在江面上凝结出冰花。李延龄的骨笛突然发烫,他看见水中倒映出数百具浮尸,正是三年前战死的宋军将士。
"你用金蜱控制他们的魂魄。"李延龄握紧斩邪剑。赫连雪揭开面纱,完好的半张脸突然裂开,露出下面蠕动的虫群:"错了,是你们汉人皇帝用《太平广记》的禁术,将我父亲的魂魄封在地脉里!"
江心的漩涡突然扩大,露出青铜打造的祭坛。李延龄认出这正是城隍庙地下祭坛的翻版,九根蟠龙柱上缠绕着活人的肠子。当看到其中一根柱子上的护军虎头纹时,他的心脏几乎停跳——那是他长子所属的神卫营标志。
"以万人血祭,换地脉永生。"赫连雪张开双臂,江面上浮起密密麻麻的金蜱,"李将军,你儿子的魂魄就在祭坛中央。是要救他,还是要守护这个腐败的朝廷?"
远处传来雷声,李延龄看见龙虎山的雷法道士已经布阵。他摸出丘处机给的冰晶,突然发现上面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用骨笛唤醒龙脉,以血为引。"
"我选第三个答案。"李延龄将冰晶刺入心口,鲜血顺着剑身流淌,"以我李门三代忠魂,换地脉清明!"
斩邪剑发出龙吟,江面被红光撕裂。李延龄的身影在雷光中化作金色巨龙,撞向祭坛。九根蟠龙柱轰然倒塌,露出地脉眼深处的巨大漩涡。他看见赫连雪惊恐的表情,看见儿子的魂魄在漩涡中挣扎,更看见宋徽宗站在云端,手持《太平广记》露出冷笑。
当雷法道士们赶到时,卫河口只剩下半块骨笛和一滩凝固的金色血液。三年后的政和十年,开封府流传着新的志怪故事:有渔夫在黄河中打捞出块龙鳞,上面竟映出李延龄将军持剑斩龙的影像。
政和十年孟夏,东京汴梁的蝉鸣里浸着铁锈味。张择端搁下画笔,望着《清明上河图》中虹桥下的客船。本该空载的货舱里,分明晃动着青铜祭器的冷光。
"画师可曾见过此物?"身后突然响起清冷女声。张择端转身,见一戴帷帽的女子手持半块龟甲,正是三年前卫河口消失的赫连雪。
未等回答,女子揭开面纱,完好的半张脸已布满鳞片。她指尖在画卷上轻轻一点,虹桥的朱漆突然剥落,露出西夏文符咒:"丙午年五月初五,万人血祭"的字样在暮色中泛着血光。
千里外的大名府,李延龄的副将张虎正在擦拭将军的遗甲。突然,甲胄上的衔环自行解开,护心镜映出卫河口的血色漩涡。他耳边响起李延龄最后的嘶吼:"莫信龙虎山!"
与此同时,汴梁皇宫的艮岳深处,宋徽宗正将李延龄的骨笛插入青铜鼎。鼎中翻滚的药汤突然凝固,浮现出"龙脉已死"四个大字。道君皇帝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太平广记》无风自动,翻到"尸解仙"章节。
"陛下,金国国师求见。"童贯的通报声中,一股腥风卷着雪花涌入殿内。身着萨满服饰的女真巫师踏冰而来,背后跟着十二具青铜傀儡,每具傀儡的心脏位置都嵌着块龙鳞。
"赵官家好手段。"国师的女真语中带着生硬的汉语,"用李延龄的龙魂镇压地脉,却不知龙脉已被我族种下'冰蚕蛊'。"
徽宗的指尖抚过案头的汝窑茶盏,釉色中的冰裂纹突然蔓延至整座大殿。他望着国师背后的傀儡,发现其中一具的面容竟与李师师有七分相似。
李师师的妆阁里,名妓正在为客人唱新词。琴弦突然绷断,她看见镜中自己的影子变成了李延龄的模样。青铜镜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组成"卫河口"三个字。
"姑娘可是不舒服?"客人关切的声音中,李师师摸到了藏在袖中的龙鳞——那是李延龄战死前托人送来的信物。三年来,每当她抚弄这枚鳞片,总能听见黄河水咆哮的声音。
卫河口的芦苇荡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张虎依照李延龄的遗愿,将将军的衣冠冢建在当年祭坛遗址上。碑文中"尽忠报国"四字尚未刻完,地面突然裂开,喷出的不是泥土,而是密密麻麻的金蜱。
"将军显灵了!"士兵们惊恐后退。张虎却发现金蜱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图案,指向东北方的燕山山脉。他取出李延龄的佩刀,刀身突然发出龙吟,刀刃上浮现出"尽忠报国"的血字。
燕山深处,金国国师将十二具青铜傀儡埋入地脉眼。当最后一具傀儡入土时,整个山脉突然剧烈震颤,地缝中渗出黑色毒液。国师望着东南方的汴梁城,露出满意的笑容:"冰蚕蛊将顺着地脉啃食龙脉,不出三年,中原大地将化作冰原。"
汴京皇宫的星象台上,龙虎山张天师正在观测天象。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手中的浑天仪齿轮疯狂倒转,指向代表帝王星的紫微星——此刻,那颗星辰周围环绕着九颗暗星,正是传说中的"九婴噬帝"之兆。
"陛下,大事不妙!"张天师冲进艮岳时,正看见徽宗将李师师的画像投入青铜鼎。鼎中升起的烟雾凝聚成李延龄的身影,龙魂开口道:"赵佶,你用万人血祭修炼尸解仙术,终将招致天谴!"
徽宗癫狂大笑,抓起鼎中的龙鳞贴在胸口:"天谴?朕已与地脉共生,待修成金仙之日..."话音未落,鼎中突然喷出黑色毒液,将他的右臂腐蚀殆尽。
李师师的马车疾驰在汴河大堤上。她怀中的龙鳞滚烫如炭,指引着她来到李延龄的衣冠冢前。月光下,无数金蜱组成李延龄的轮廓,他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来:"用我的骨血,唤醒沉睡的龙魂。"
李师师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墓碑上。大地剧烈震颤,李延龄的遗甲破土而出,穿戴在虚无的龙形气团上。龙魂仰头长啸,声震四野,震碎了金国国师的冰蚕蛊。
远在燕山的金国国师突然呕出黑血,他惊恐地发现,十二具青铜傀儡正在自行解体,化作金粉飘向汴梁。而他费尽心血种下的冰蚕蛊,竟被一股金色龙涎包裹,反哺了中原龙脉。
"不可能..."国师的声音被风雪吞没。他不知道,李延龄的龙魂早已与宋徽宗种下的尸解仙术同归于尽,而李师师滴落的龙鳞血,唤醒的是真正的华夏龙脉。
宣和七年,金军南下的铁蹄踏碎了汴梁的繁华。张择端在逃亡途中,将《清明上河图》投入黄河。画卷在水面展开,虹桥下的客船突然活了过来,船上满载的青铜祭器中,隐约可见李延龄的龙魂在护佑着难民。
许多年后,有人在黄河底捞出块龙鳞,上面刻着两行小字:"靖康耻未雪,龙魂守山河。"每当暴雨倾盆,人们总能听见黄河水咆哮中夹杂着战马嘶鸣,守护着这片多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