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古弼鼻里哼出一声,丢开刘树后,气吁吁地跪地乞罪。
原来,前几日,拓跋焘在朝堂上提及,他欲在上谷郡修筑一座皇家苑囿,以彰皇家威严。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论议纷然。
此事迅速在上谷郡传开,百姓闻讯大惊,纷纷放下手中的农具,涌向郡府。
一旦皇家苑囿建成,他们的田地将会被大量侵占,生计无着,生活将陷入困境。
于是,上谷民众联名上书,言辞恳切,陈说苦楚:乞求陛下能体恤民情,将苑囿减少一半,将省下来的土地赐给贫困无依的百姓。
古弼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遂匆匆整理衣冠,怀揣着联名上书,直入宫城。
古弼本就有直入宫掖请见的特权,是以宫人不加阻拦,急忙为他开路。
“事关上谷郡百姓的生死存亡,微臣绝不能坐视不管!”古弼伏跪在地。
听罢,拓跋焘叹道:“不听取奏事,实是朕之过也,刘树又何罪之有?你起来吧。”
“还望至尊三思!年初时,上谷郡遭了沙暴,至尊曾予困窘贫民,以数日安身之所。这都是善政!但臣听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若至尊此番占用良田,恐先前的善政,皆化为泡影。届时,贫弱之民,都塞不进六疾馆。”
“混账!你这是在威胁朕?”拓跋焘眉头一竖。
李云从见势不妙,忙大步走来,行礼如仪:“至尊,臣有事起奏。”
拓跋焘见李云从来了,颜色稍霁,道:“有何事?且当面奏来。”
意思是,不必避着旁人。
李云从遂从怀中摸出一张帛书,面呈皇帝。
见是一首言辞浅易的诗,拓跋焘很快便读完了。
“这是……谁写的诗?”
“微臣在坊间巡视,见一百姓在向行人打探府衙的所在。臣便留了个心眼,问及其原因。这人说,他是上谷郡过来的。此行只为向至尊献诗。”
拓跋焘挑挑眉,又看看李云从,似乎不信。
“上谷郡?百姓也会写诗?”
“诗三百中,《国风》皆出自百姓,”李云从恭敬以对,“但这人只会吟诗,不会写字,微臣便代劳了。”
拓跋焘颔首:“朕也说,这字似乎是你写的。”
“微臣听闻,这诗中皆是对至尊的感念之情,便自作主张替他面呈至尊了。诗里说,他曾身染重病,孤影孑然,无所依傍。有赖六疾馆的庇护,蒙受至尊恩德,方得重生。”
拓跋焘颔首:“确是朕之恩惠。”
“正是。此人说,得人恩果千年记,天子之恩永世不忘。”
拓跋焘听得心中欢喜,忖了一时,遂对李云从道:“这心意,朕领了。朕是天子,是至尊,自应仁爱厚德,恩泽天下。”
下一瞬,拓跋焘的目光落在古弼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温煦:“笔头公,朕便允了你的奏请,快快起身吧。”
闻言,李云从连忙上前,伸手搀扶古弼。
在起身的瞬间,古弼困惑地望向李云从,但却无暇细思。
正要开口谢恩,拓跋焘又叹了口气:“罢了,听尔等进言,朕实有愧。这皇家苑囿,不修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