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我愿意！

黎明时分，迷迷糊糊的，她看见了。

那是梨花皎白的时节。

消融的残雪将天地退让给春色，满宫桃红杏粉，唯有一树压弯枝头的梨花还留着三分堆雪似的冬意，这树花从未如此繁盛过，似乎预示着这个春天不平凡。

刚经历过一场血腥大清洗的春日着实不平凡，可结果对于窦章辞来说十分理想。

她仇人的脑袋在脚下做球踢过，新帝又为窦家平反，放她出宫，窦家满门血仇得报，她的家人也即将回到京城。

即使以后再没有从前的权势地位，祖父祖母、父亲和兄弟们也无重返人间的可能，但至少还有母亲、还有姐姐们。

她很开心的，这是她十一年里最开心的一天。

墙角那坛梨花白，埋在东宫小院里八年，她亲手挖出来，循着宫道去找师父。

谨慎了半辈子，从不在宫禁里饮酒的她，决定今日陪师父三杯，是短暂的告别。

结果，她高估了自己。

半两的酒杯对师父三两的酒碗，同样是一口闷掉，她“砰”的一声直接倒地不起。

朦胧视线里，师父哭笑不得扯起她，踏着溶溶月光，慢悠悠背回东宫女史居住的小院里。

师父那样温柔慈爱，绞了帕子帮她擦脸，帮她换了衣衫，覆着薄茧的指腹轻柔抚过她的脸庞，喃喃轻语。

“好孩子，如今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出宫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去吧。”

“你还这样年轻，外头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千万不要留恋宫中，师父只盼你往后平安喜乐，顺遂一世。”

“你也千万莫怪师父严苛，你是孤女，世道险恶，帝后公主且保不住性命的宫廷里，要活下去谈何容易，师父只是想你多些活下去的本事。”

“好孩子，睡吧，明天一觉醒来，天就亮了。”

她说着，抹了把湿润的眼睛，眼里好多好多不舍，又像抚慰小孩似的，温柔拍着窦章辞的肩头。

那些话，窦章辞一句也没有听到，却依着本能靠近师父温暖的手心，依恋地蹭了蹭。

这十多年，师父早已是她的母亲一般。

她想好了的，等安顿好家里，也要接师父出去荣养。

虽然师父本身就是三品将军的遗孀，诰命和俸禄加身并不需要人奉养。

但不一样的，宫中规矩森严，师父喝酒也不畅快，何况往后还是那么个杀神掌管天下，自古龙配龙，凤配凤，杀神配罗刹，天晓得他得挑个多残暴的后宫之主！

必须尽早将师父接出去！

外头自在，还有她在膝下孝顺，一定会比在宫里更快乐！

她醉醺醺的咂吧着嘴。

宫门落锁前，师父要赶回内廷，她们谁也没想到，这依依不舍的分别就是上一世的永别。

小院安静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她起来饮水，水已经凉透了，但她吃了十多年苦，早习惯凉水。

她还醉着，脑子晕乎乎，看到屋里奢侈的点着一根白烛，竟也忘了心疼。

火光摇曳，晃啊晃的，映着窗边人影也晃荡。

那人好高大，一袭玄衣，周身围绕着渗人的煞气。

窦章辞一个激灵，抬手抱住泛起鸡皮疙瘩的自己。

怕是不会怕的，醉鬼怎么会怕人？只是刚好有风很冷。

她又定睛去看，微微蹙眉，那个人做什么要摇摇晃晃？端正站着不好吗？

她摇摇头，身子一个不稳往旁边栽，忙伸手去撑桌面，结果身上又觉得冷了，一时手忙脚乱。

余光里，那道煞气逼人的黑影似乎有笑意。

“吱呀。”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