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还是念想

“渡河”

两天前，冬至前夜，驻扎在潼津关周边山林的西辽军一夜之间调转方向，向南急行军。

一路往北布防的仲家军被摆了一道，冷玉笙带兵迅速往南追击。

而正守西南的镇西军指挥使何俊同时收到两封信笺。

一封是加急军令，定王叫他在南边堵住西辽军进路，仲家军在后断退路，一起将其合围。

一封却是羽箭射来的布条，只有一行字：“借过而已。”

三日后，镇西军便“凑巧”调走黄河关口的士兵，按冷玉笙吩咐的四处去“堵”西辽军。

可这厢士兵一走，暗处藏的军队便钻出，趁着夜色悄悄踏上黄河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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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皆训练有素，齐整猫身迅疾前行，计划天亮前全部过河。

周遭阕静无声，只有移动黑影长长蜿蜒。

上弦月悄然隐去，胡易掀开马车车帘，只能看到漫天闪烁繁星。

“不仅捞了个盆满钵满，还未费一兵一卒，就从祁全身而退，小郎君果然算无失策。”

身后人装模作样夸奖一通。

胡易拢了拢颌下毛领，轻嗤一声：“此刻后悔，你调头去江南还来得及。”

关天师捋捋胡须，笑了：“你当贫道傻么，这时候一个人回去，岂不成了瓮中之鳖？本天师看来要背井离乡建道观了。”

胡易撇撇嘴，放下帘子，用一贯的毒舌呛道：“胡人茹毛饮血的，可不时兴这个，你的观，估计就你一个人。”

又顿了顿：“不过，就算只一个人，我也给你建。”

少年脸上难得一扫阴郁，灿烂一笑。

关天师激动地搓搓手：“够意思，不枉贫道与你相交一场。”

“将来就叫你儿子拜贫道我为师，本天师定将平生所学悉数相授。”

道人畅想起未来，不知不觉捏了个祝祷指诀，又打起小算盘：“不过，拜师费肯定要有，贫道可是很贵的。”

“天师若改改这掉钱眼儿里的毛病，说不定早就得道成仙了。”胡易回身安然坐好，“我都怕你那辆钱车因为太沉，一不小心就漏进了黄河里。”

关天师的辎重宝贝专程用一辆马车运，由一小队士兵押着，走在队伍最后头。

他立刻起身，拂尘一扫：“不爱钱，能与你沆瀣一气？”

“不成，贫道得去看看我的车。”

提到钱，貔貅老道立刻原形毕露，跳出马车，去看自己的宝贝去了。

走着走着，却觉哪里不对，空中传来细微呼啸声响，他耳朵向来敏锐，抬眼只见天上星星竟远远掉下来几颗。

明亮火星映入关天师瞳仁。

“快走！有人要炸河！”道人突然叫起来，催促队伍加速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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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回头一瞬，就被远处亮光吓到，立刻催马狂奔或从走加速为跑，推着军师的马车向前。

关天师却逆着人流，向后跌撞疾走。

车中伸出号令旗，传令兵呼叫：“队伍分散开，弩箭拦截！”

聚拢的队伍立刻四散，士兵边前行边侧身将羽箭连弩向远处火光射过去。

羽箭撞到光亮，空中便发出“嘭”的一声，巨大的烟花炸出。

“果然是炸药。”胡易只身跳出马车，被士兵护着后退，眼前夜空中崩裂出一簇又一簇花树。

祁境用来给人娱乐观赏的东西，如今在一望无际的河流冰面上空绽放，银白绚烂却似带着血光。

那是杨烟和邱大仙试验过的飞天箭，终于在仲家军今日的追截中派上用场。

远远的，又一波光亮升腾而起。

“第一队拦截，其他人快走！”

胡易迅速下了命令，转头回望，却见一个道人正往炸药飞来之处上蹿下跳。

都什么光景了，还想着他的马车！

少年咬牙切齿起来：“告诉关天师，快回来，钱不要了，先活着，回头我再补给他！”

传令兵没跑几步，却见那老道并未跑向马车，而是高高跃起，手上拂尘甩成长练直指半空，倏地将几枚飞着的炸药卷起来。

炸药带着拂尘在空中爆出巨大烈焰，连河畔山峦都震了一震。

若非这一挡，恐怕十里河面都将掀翻。

可脚下冰面还是渐渐出现裂纹。

关天师被强力甩走，手上失了拂尘，他踉跄起身，向军队处赶来。

“趴下！往西北行进，前头就是堤岸！”有将军甩了甩皮鞭，下令匍匐前进。

士兵不敢耽搁，伏地转向最近处的堤岸。

突然“砰”的一声，马的嘶鸣伴随“扑通”声一起排山倒海般传来。

那辆载满银钱财宝的马车压碎冰面，连带着马匹和护卫士兵一同掉进河里。

士兵开始扑腾着往外爬，攀上一块冰，那冰却“吧嗒”又碎了。

马车一点点淹没陷入漆黑水中。

“啊！”一声爆哭传来，关天师边用唯一的胳膊抹眼泪，不向胡易这边走了，回头疯一般跑向马车落水处。

“前行，不许停！”眼见冰裂越来越大，胡易暴喝一声，不允人回身去救人，而是速速逃离。

紧迫关头，士兵求生欲极强，皆没命地加快速度。

胡易却夺了一匹马，踏着裂痕冰面，掉头向关天师奔去。

“你个老混蛋！”少年眸中泛着血红，“为那点铜臭，当真连命都不要了？！”

“那是命啊，是命！”关天师呼叫着踉跄奔向似露出血盆大口的河面，冰裂之口还在一块块向外碎开，越张越大，跑得慢的士兵悉数被吞入冰冷黑暗里。

道人的毛靴一步步踏过冰裂，在某个时刻身体猝然失去支撑，向下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