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幸子最终还是回房间去了。
走的时候,她还嘴硬道:“小泉,我跟你说,我是因为喝酒才失态的。”
“……”星野泉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倒是幸子,说完这句话后,又叹了叹气,走上前,揉着他的脑袋。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刚才说的,绝对是我、还有你父母的真实想法。”
“过去的已经过去,沉浸在那种悲伤里,对什么都于事无补。”
“这句话可不仅仅是对遥说的,小泉也是。”
这样说完,幸子就离开了餐厅,这里也只剩下星野泉一人。
窗外的夜色侵入屋内,顶部的灯光也稍显寂寥。
星野泉独自坐在椅子上,听着幸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旁。
然后,中午时在如同迷宫般的碑群里所见到的碑文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并不后悔,希望他们能够快乐。”
这是父母离世之前与幸子的交谈,这就是他们的遗愿了吧?
如此说来,无论是他,还是遥,大概都是让父母失望了。
可是所谓正确的做法,又该是怎么样的呢?
不得不说,面对这种事情,他的的确确产生了些许困惑——困惑这个词也许不太准确,应该说——矛盾。
星野泉坐在椅子上,盯着身前还未整理的餐桌,并不清晰的记忆里,父母模糊的身影从照片中浮现。
他就这么坐着,思考着什么,一直到一名女孩听不见的脚步声来到他的身边,一双手捂住他的眼睛。
灯光从未合拢的指缝间投射进来,眼前的光景,也就变成了破了几个小洞的黑幕。
同时,询问声传来:“前辈,猜猜我是谁”
无论是称呼,还是声线、语调,以及那双捂住眼睛的手所传来的、熟悉的柔软触感,都能轻而易举地猜到身后之人的身份。
星野泉伸出手,抓住了脸上那双属于女孩的小巧手掌,放下。
转过身,毫无疑问,茶褐色短发的女孩,此刻正把他的身影装进她浅蓝色的眼中,而她嘴角勾起的可爱、调皮的笑,就像被拨开了包装的彩色糖果,带着甜腻腻的气息。
“前辈,看样子你是有心事哦。”
女孩弯下腰,把手掌从星野泉的手中抽出,用食指的指尖,在他的鼻子上轻轻一点。
……
说是心事也没有错。
星野泉坐在幸子家客厅与前院衔接的平台上,背靠着客厅的玻璃推拉门,前方是前院的草坪,还有灌木丛构成的围篱。
充盈的灯光从背后打来,把他、还有织田爱的影子印在仅有一块光源的草地上。
而在这个如同皮影戏幕布上的方块之地里,相比之下略显娇小的影子动了动。
身旁的织田爱,把脑袋靠在了他的右肩。
“所以前辈,在想些什么呢?”
女孩的问询,顺着灯光折入夜色,又被舒适无比的晚风吹回。
星野泉盯着两人的影子,回答。
“在想,我的目标。”
“前辈的目标?”
“成为、或是伪装成普通人。”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所以,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明明一个读心术就能得到答案,但是看来,今天织田爱并没有这么做。
星野泉蹭了蹭脑袋,晚风难免把女孩的发吹到耳旁,痒痒的。
“我所谓的伪装成普通人,其意义到底是什么?”
夜色的天幕,残缺的月洒下光。
身旁的女孩明显呆了一下,张了张嘴:“诶?前辈,居然会思考这种问题吗?”
“……”
织田爱对此惊奇相当正常。
毕竟,星野泉的确很少会思考这种“事物的意义”之类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对“事物的意义”产生质疑,本就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
但是……
“今天中午,我和遥去了墓园。”
星野泉轻声开口,平淡的声音融进月光,月光织成了一排排孤寂的碑。
“顺着阶梯走上墓园,在墓碑群里直走,走到第五排,那一排的第七个,就是父母的墓碑。”
“……”
织田爱安静地听着少年的话语。
“在墓碑前的时候,遥理所当然地哭了。”
“至于我……”
“我什么都没做。”
星野泉扭过脸,并无多余表情的脸,看着身边已经离开了他肩膀的女孩。
“一没情感,二没记忆。”
“仅存的形象来源于相片,来源于幸子的话。”
“所以,这种情况下,同样身为父母的孩子,我应该像遥一样难过吗?”
“根据普通人的立场,在父母的墓碑前,在那种严肃的场合下……”
“伪装真的可行吗?”
父母的墓碑前,利用虚假的伪装,故作悲伤?
在织田爱的沉默中,星野泉自顾自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稍微一设想就知道,这根本不可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