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池嘿地笑了下:“武红牧和你一样,从来也不懂得避讳。”旋即,他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走出汤池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身上的白袍瞬间干透了。
“你是说卓景”昆池走到一旁的石桌前,拎起玉壶倒出碧绿的酒。
兰不远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提沈映泉,只点了点头,道:“这已经不止一人了,不是么”
“那就奇了”昆池眼珠一转,“真是奇怪了,竟然连我也没有看出来。”
兰不远眯了眯眼,大大咧咧坐在他对面,拎起那只小玉壶对着壶嘴就喝。
这酒竟是烫的。一入喉,又辛辣又甘美,还有股说不出的沁爽感觉直冲肺腑。
她忍不住喝了个底朝天。
昆池有些肉痛,伸了伸手,嘴唇抿成一条线。
兰不远感觉到身体发飘,她笑嘻嘻道:“昆池师傅,你,和我,这么熟了,是吧”
昆池嘴角直抽。
兰不远又道:“告诉我呗,五人同行一人非人,究竟是谁让你带的话又是带给谁的不要说这话是带给许涵光掌门的,这种鬼话我不信。”
昆池目光沉沉。
兰不远笑:“是带给我的”
昆池一动不动,像是化成了一尊石雕。
兰不远又道:“谁带的话上面的人”她猥琐地指了指天空。
“你为什么抓着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不放”昆池似乎有些生气,“我说了,那只是我随口一说,这样的话,每年我不说一百句,也会说八十句,你还要每一句都拿过来刨根究底不成”
兰不远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不可说”
昆池恼怒地抢回玉壶,扔了壶盖,翻转过来不停地往杯子里抖。
“无聊”他咬牙切齿。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问了不问了。”兰不远笑吟吟地覆上他的手背,“别折腾这壶子了,要不我们说说别的玉蟾宫那个老大,就是头发胡子发白,闭关一闭就是几千年那个,什么修为的”
“说了你也不懂。”
“他们都是渡了劫然后飞升的吗”兰不远一脸好奇懵懂,“像昆池师傅你,替他们做事,有没什么好处比如飞升的时候有人出把力什么的”
昆池无奈地叹气。
“好了好了,我知道,既然在上面的都是飞升过的,那像昆池师傅这样的元婴修为,他们定是看不上眼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在人间多好啊,换了我是昆池师傅你,我也不愿意化神飞升成不成还两说,就算成了,上去也就是个最底层的喽啰,有什么劲呢”
昆池面色微微一变,触到兰不远那双醉眸,心中便知道她喝多了在说瞎话,发白的指节慢慢地恢复了原色。
“谁不想得道成仙呢”昆池搁下玉壶,“你来寻我,难道不是想问如何应对亚魔”
“亚魔”兰不远一怔。
“就是卓景那样的。”昆池微微地笑,“古已有之,我们称它们为亚魔。”
“啊”兰不远双眼放光,“原来昆池师傅你有办法对付它们快快告诉我”
昆池笑得愉快极了:“如果你来寻我是为了问我如何应对亚魔,那我便告诉你我这里,是没有办法的。”
兰不远险些把刚喝入腹中的美酒喷了出来。
“你你你你你给我来这套”
昆池不急不徐:“近墨者黑。”
兰不远叹息:“那劳烦昆池师傅,把能告诉我的说一说罢。毕竟这东西眼下正在外面残害生灵,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从前怎样,往后便怎样。”昆池笑了笑,“亚魔只要攫取足够的养分,彻底塑成人身,便不会再吃人。”
“可是被他们杀死的人,也会变成那种东西。这样下去,卞京的人很快就要死光了。”
昆池笑得有些残忍:“人少一点,难道不好吗”
“什么”
“兰不远,这个世上,人,太多了。”
第245章 什么道
兰不远半天回不过神来。
昆池知道她半醉不醉,笑着问道:“你告诉我,人是生的多,还是死的多”
兰不远想了想:“生的多吧一对夫妻育有十几个儿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错。天道宗严禁征伐,牧养万民。它帮助各国君王巩固他们的统治,亦不允许谁的统治之下出现民众大量死亡。千万年下来,你说一说,这个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很多。”兰不远挠了挠头,“但是有妖兽啊,妖兽会吃人。”
“呵”昆池淡淡一笑,“妖兽哪只妖兽不是夹着尾巴做妖一旦被发现,多则数月,少则数日,一准被吃得只剩下骨头。青陵山那蛇,如今还有大段肉身被冰镇着,供皇室宴饮用。”
兰不远眉心直跳:“这没想到,妖兽如今境况这么悲惨啊。”
昆池再问:“那你说一说,中土大陆至今已有百万年历史,没有战争、休养生息,为何还没有人满为患”
兰不远嘴角直抽:“你别告诉我就因为这亚魔。”
昆池笑了下:“是,也不是。世间万物,芸芸众生,自有天道制衡,疾病如是,亚魔如是。正因为有成住坏灭,才能生生不息。”
兰不远拂袖而起:“说来说去说这么玄乎,其实意思就是袖手旁观就对了。要灭这亚魔,就是逆天而行昆池师傅,你这修的是什么道啊”
“无上大道。”昆池肃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兰不远挑挑眉:“昆池师傅,我给你讲个邻居二狗子的故事吧。”
不待昆池答话,兰不远自顾自说了起来:“二狗子今年三岁,他特别喜欢撒尿和泥巴玩。这一日,二狗子见到他爹进了隔壁刘寡妇的屋,二狗子听到里面一直传来乐呵声,他爹在里头直喊痛快,于是也想像他爹那样,和刘寡妇玩痛快的游戏。后来二狗子找了刘寡妇,刘寡妇就笑他说,你一个玩泥巴的小娃,还想玩大人的乐子,昆池师傅,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昆池面色发黑,眼角直抽抽:“不知道。”
“后来,这二狗子就不玩泥巴了。他以为只要他不玩泥巴,就能到刘寡妇屋里玩去呢。”兰不远站了起来,拉了拉衣角,“昆池师傅,你觉得你是圣人,还是二狗子”
昆池呆若木鸡。
他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字,来反驳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兰不远。
以百姓为刍狗,自己便是圣人了这种想法,和二狗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兰不远走到木门外时,听到里头传来昆池的声音:“火。它们变成黑水的时候,怕火。”
兰不远脚下一顿,微笑着离开。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处。
没过几天,便有个钱庄的掌柜四处讲述他死里逃生的经过夜里睡觉时,突然感觉脚踝被人捏住,然后就有冰冷的东西从他脚底往身体里面钻,他摔到床下,想起官家的话,便挣扎着摸到油灯,往变黑的双脚上淋了灯油,狠心点上火。没想到,火焰焚身,居然一点儿都不痛,因为那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