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县的血书公布之后,真的是朝野皆惊,如果王知县说的是真的,胜保可太王八蛋了。据王知县介绍,固安军虽然进入了永清和武清境内,但只是在乡野修筑野战工事布防,并未攻占两地的县城,所以永清和武清两座县城都还在朝廷的手里。煜反水之后,也只是直隶绿营的主力不再与固安军敌对,各地的府县其实并未受什么影响,大家都还是朝廷的忠臣。这个意思其实官员们都理解,肃顺、果兴阿与两宫、奕欣之间的斗争是神仙打架,与地方的小鬼无关。毕竟双方都打着大清正统的旗号,大家两不相帮,都当大清的忠臣好了。府县这一级的小官也是看个热闹,除非某方兵临城下,不然他们永远是两边都拥护。
固安军侵入永清境内,永清的王知县当然没有驱逐境内固安军的能力,但是他的县城里日子到也过得平静,他手下哪百十来个兵痞、几十个衙役,固安军根本懒得理他,不过平静的日子还是被胜保的到来给打乱了。胜保大军刚进入永清的时候,其实也挺平静,他们在距离固安军二三十里的地方呆着,没有任何的举动。王知县开始还以为只是多了个友好睦邻呢但胜保可完全没有固安军友好,他们不敢对固安军方向做任何动作,对永清的百姓他们可什么都敢干。胜保大军入境永清三天,永清一半的乡民跑到了固安军那边,而且还出现了不少乡绅奉固安军为正统官军。至于没跑到固安军那边的另一半乡民,三成是往其他方向跑了,另外七成全被胜保所部给祸害死了。
胜保大军几乎把永清的乡下搞成了无人区,身为永清父母官的王知县自然不能不闻不问。仗着都是朝廷命官,王知县带着厚礼去求胜保了,希望胜保能够约束部下,不要再祸害百姓,给永清留条活路。王知县本以为胜保算拒绝,也最多是把他轰出来,哪成想胜保直接把他给抓了,还说他失身从贼,有污臣节。然后胜保大军便置对面的固安军于不顾,全师杀入了永清县城,几乎把永清给屠了。事后胜保得意洋洋的编了一个他收复永清的奏折,还让王知县签字署名。
看了内容之后王知县差点没气死,胜保所谓的收复永清,实际是把永清从王知县手里抢走了。而且永清冤枉的很,王知县是心向朝廷的,所以他没少支持胜保军资,永清也根本没对胜保设防。胜保的斩首七百,则全是王知县堂下的衙役和城内的精壮百姓。王知县最不能忍的是胜保诬蔑他归顺了固安军,他可真心是个忠臣,在距离固安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坚守朝廷的旗帜,他容易嘛王知县还等着朝廷的封赠褒奖呢怎么能让胜保一句话给打成反贼。但是胜保有兵啊刀架在脖子,王知县想不签也不行。
有了奏折之后,胜保开始在永清城里花天酒地的玩乐,把王知县给扔一边不管了。王知县得了自由,却已经无处可去,他的衙门被胜保给占了。永清城里也没法呆,胜保麾下的乱兵满大街的烧杀抢掠,王大人现在可是“叛臣”,被他一时“义愤”给宰了不划算了。
暂到城外谋生的王知县,在城外遇到了衙门里侥幸逃得性命的老仆人,然后王知县便知道了他家人的情况。他的八十老母被乱兵踢死了,三岁的小儿子给扔井里了,夫人和女儿则都被乱兵给抢走了,是不是被祸害死了,已经不得而知。王知县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马去找胜保拼命,但他也知道去拼命除了一死,他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这个很有智慧的读书人,二话不说跑了。又是化妆,又是潜行,终于让这个满心仇恨的人逃到了宝坻,把满心的悲愤都化作了一份斑驳的血书。王知县自问是忠心于朝廷的,他这样的忠臣受到了这样欺凌,他希望朝廷为他做主。至于永清那些无辜的百姓,他们的冤屈,只能借王大人的东风了。
王知县能逃出永清,完全是因为胜保大意了。在胜保的眼里王知县是个沦陷区边缘的芝麻官,而且他自己已经在承认降敌的奏折签字了,朝廷自然会处置他,根本不劳自己动手。他根本没想到王知县会跑,因为奏折已经奏,王知县这个时候跑是畏罪潜逃,更会坐实他的罪名。胜保哪里知道,王知县虽然混的不咋的,可人家也是两榜进士,京里也有能说的话的朋友。
两宫太后、奕欣和武大臣们,还没有消化这份信息量巨大的血书,更狠的来了。王知县进京了,大批的言官陪着他聚集到了午门外,开始嚎哭请愿,要求朝廷严惩胜保。这下可闹大了,别说满朝武,连京里的贩夫走卒都知道了这破事。
奕欣召集亲信密议了一夜,能出点好主意的祥被果兴阿抓走了,桂良等人吱吱唔唔的也没有主见,宝鋆到是想严惩胜保,可惜拿不出后续的方案。所以因为奕欣灵魂深处的懦弱,奕欣做出了一个无错误的决定支撑胜保。被咸丰打压了十年,奕欣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六阿哥了,他变得谨小慎微,变得畏惧皇权。为了保住他来之不易的皇权,他必须打败果兴阿,他必须依靠那些骄横的武将们。所以他不敢处置胜保,他畏惧一旦失去胜保之后的局势。
奕欣定计之后,又和两宫半天商量了半天,朝廷终于有了结论,当然也是奕欣的那个结论。军机处明发谕批驳了十七名言官的参劾,而且把王知县给抓了起来。王子语是自己在胜保的奏折署了名的,现在是反口,他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朝廷自然不会采信他的话。而胜保则有大批部下当证人,能够证明王知县降敌,所以朝廷相信胜保。至于永清城的惨状,则是无恶不作的固安军肆意祸害百姓的结果。朝廷最终的结论,王知县是一个叛臣,王知县在诬告胜保,胜保则是为国征战劳苦功高的统帅。
刑部给王知县定了一个“叛国投敌,诬陷功臣”的罪名,拟充军乌鲁木齐。已经很亏心了,奕欣和两宫当然同意了这个处罚,但是胜保不同意。胜保叫起了撞天屈,一连了三封奏折,声称要和王知县对质,其实只有一个意思,要朝廷处死王知县。两宫和奕欣都非常气愤胜保的跋扈,不过形势人强,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王知县改判斩立决。
王知县出红差的时候,从大牢一直哭到了菜市口,一路是不停的喊冤,同时也为自己的家属和永清的百姓叫屈。不少下级官员都去给王知县送了行,沿途看热闹的百姓,也不那么兴高采烈了。王知县死的当天下午,茶馆里开了新书“憨知县万言申民冤,王大人血溅菜市口”。厚道的说书人,忽略了王知县的家属,把王知县塑造成了一个为民请命的烈士。不止百姓们开始自发的悼念这个为民请命的好官,连旗人们也开始气愤朝廷偏袒胜保。
奕欣以为他只是为大局牺牲了一个王知县,却不知道他这样做会激起多大的波澜。王知县死的第二天,武清易帜。武清知县韩秉忠,听说邻居王子语血溅菜市口之后,当即找人做了固安军的八星捧日旗,高悬在了武清的城头。因为大清好没有自己的国旗,是城头有几面装饰性质的龙旗,所以韩知县的易帜,是挂八星捧日旗而已。但韩知县可不只是挂旗帜,他还亲入固安军军营,力邀毕云涛率部入城,维护武清太平。固安军进入武清县城的时候,找到了点人民子弟兵的感觉,不仅百姓们欢呼迎接,乡绅们还进献了大批的物资劳军。
本来很有古典武将精神的毕云涛,瞬间找到了兴武将的感觉。在城门口申明了固安军的军纪,而且向武清的父老做出了承诺,固安军所部有违反军纪之人,随亲亦斩。毕云涛的情绪可以理解,但是固安军的军法可是时紧时松,尤其是他的步兵一团,连屠城的事都干过,现在出来打仗,士兵们难免有点小动作。所以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