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反对。”柳青话音刚下,新任户部左侍郎谢千立即出列严词驳斥道:“既然江南去年遭了海盗之灾,如何又再加收工商业课税,此举岂不是雪上加霜,涸泽而渔吗”
自从户部尚书石宇奇倒台后,东林一系控制了户部这个钱袋子,不仅户部尚书这个一把手,就连左右侍郎也换成了东林党的自己人,如今这个新任户部左侍郎谢千正是东林党人。
前文便提到过,东林党人多是江浙一带人氏,或多或少都有家族产业,在江南拥有庞大的利益链,柳青提议对江南工商业征税,东林党人自然不肯,所以一时间反对声如潮。
柳青此人倒是正直敢言,并未因为谢千是自己顶头上司而退缩,他慨然反驳道:“去年的海盗之灾主要影响的是盐场,以及沿海数县的百姓,对扬州、金陵、苏州、杭州这些繁华之地影响不大,且江南一带工商业发达,当地的商贾士绅获利颇丰,即便加征一成税收,也不至于无以为继。”
“柳大人此言差矣,正所为市贸兴则百业兴,若对工商业加税,势必物价飙涨,进而严重影响民生,甚至可能引发民变,当慎之又慎也,倒不如提高盐税。”都察院佥都御史焦芳再次出列,加入了对柳青的围剿。
柳青怫然道:“焦大人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而且盐税去年便提高过了,今年再提高,老百姓连盐也吃不起,难道就怕引发民变”
“柳大人所言极是,不能再提高盐课了。”国子监祭酒齐秦出列力挺柳青。
柳齐两家原是世交,差点还结为姻亲了,柳毅和齐婉若姑娘青梅竹马,可惜后者被选中,送去哈密和亲,最终客死异国他乡。
柳青和齐秦均不是东林一系的人,彼此政治理念相同,再加上还是世交,自然交情甚笃,此时齐秦出面力挺柳青便再正常不过了。
接下来,便是柳青和齐秦两人联手舌战东林党人,大家辰枪舌剑,吵得面红耳赤,唾液横飞,差点没撸起衣袖干架,把贾环等新科进士都看得目瞪口呆,柳毅更是面色涨红,老爹柳青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温文尔雅,此刻须发皆张,激动起来甚至连连爆粗,差没毁掉柳同学的三观。
眼见争论不下,御座上的乾盛帝明显不耐烦了,发出一声冷哼,本来喧闹不堪的文华殿倾刻静了下来。
乾盛帝目光阴郁地横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内阁首辅李标身上,淡道:“李阁老以为该不该加征工商业税”
内阁首辅李标原是太上皇一系的人,虽然靠着临阵倒戈获益,捞了内阁首辅之位,但自己也明白无法获得乾盛帝的信任,再加上以赵明诚为首的东林党势大,他更加不敢得罪,便斟酌道:“加税只是权宜之计,正如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
乾盛帝咦了一声道:“李阁老难道有釜底抽薪的治本之计”
李标道:“国库用度紧张,皆因辽东长期陈兵二十万,且大兴土木,糜费自然惊人。”
乾盛帝皱眉道:“那李阁老有何良策难道让朕把二十万大军撤回关内,将关外之地拱手让给建奴”
李标忙道:“非也非也,兵法有运,兵贵神速,熊廷百空有二十万雄兵,却长时间怯战不前,反过来坚壁清野,大兴土木修建雕堡要塞,导致军费开支年年攀升,糜费惊人。臣以为熊廷百不足以胜任辽东经略一职,此人怠误战机,虚耗国库,有拥兵自重之嫌,理应调回京城问罪,另派一能人率军御敌。”
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员都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说怠误战机,怯战不前,那是个人能力问题,可是李标却给熊廷百扣上拥兵自重的帽子,分明是想置熊廷百于死地啊,什么仇什么怨
贾环心里咯噔一下,大晋虽然不是大明,但目前的情况倒是与大明末年类似,只不知这个熊廷百跟晚明的熊廷弼是否是同一人人,不过想来也差不多了。
因为晚明的熊廷弼所采取的战略,跟现在大晋的这个熊廷百如出一辙,而且都绰有成效,成功抵挡了满清的强大铁骑,如果给熊廷弼足够的时间和金钱,他能步步为营,把雕堡修到沈阳去,努尔哈赤奈何不了,只怕晚明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晚明的财力根本无法支撑起熊廷弼的战略消耗,最终只能饮恨身死,而现在大晋的财政状况显然远好于晚明时期,乾盛帝如果不犯迷糊,还真有可能让把满清慢慢堵死扼杀掉。
言归正传,且说李标提出裁撤熊廷百后,立即得到了东林一系官员的热烈响应,一来固然是不想加收工商业税,二来是熊廷百并非东林党人,手握二十万重兵在外,总教人心中不安,得把他弄下来换上自己人才安心。
乾盛帝显然有些意动了,熊廷百钱得实在太多了,让他这个九五至尊都格外心疼,而且东北这个心头大患不除,他的皇位也坐不稳,像熊廷百这般保守,什么时候才能灭了建奴这个心头大患,必须得快刀斩乱麻才行。
乾盛帝犹豫了片刻,终于拿定一主意,淡道:“既然如此,那便把熊廷百撤了,调回京中问罪!”
贾环不由剑眉皱起,暗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