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哈哈一笑，拍着道士肩膀，爽朗道：“以为我们困难？你不懂，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我是没钱吗？怎么可能？我们八百年的老山头儿了，这叫忆苦思甜，修内不修外。”
女鬼沉声道：“我不傻，要不然你一直盯着他做什么？”
中年人赶忙上前拦住，压低声音说道：“干什么？你这不是败坏我清高堂名声吗？别露怯，边儿去，看为师的。”
童婳破口大骂，“姓高的，你留点儿魂魄，还要问东西呢。”
童婳甚至都没有发现。
可那大妖，连同魂魄都已经被高图生一剑斩开了。
“当我傻，还是你傻？”
几百里地而已，眨眼便到。
与此同时，三万余口飞剑雨点一般刺向那虚影，可那虚影好像并不怕，瞬间将散落地上的吊坠与天珠收走，随后只冷笑一声，便化作展翅百余丈的大鸟。
好家伙，大门跟新的一样，一推开门，这……这房子还能不倒？
中年人一拍道士，本就干瘦，险些一巴掌给人拍了个踉跄。
高图生坐在院子里，板着脸看向刘景浊。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那你说，我图什么？”
高图生沉声道：“不是我高图生漠然，你跟我提起那八百年之时，我其实已经想到了那场战事。而且拒妖岛上有妖族细作，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可当年那场大战，我知道是有仔细布置的，而且是……”
说罢便挥手召来山水桥，轻声道：“走吧，别打了，那大妖出来了，是只扁毛畜生。”
高图生一愣，确实是。
刘景浊又灌一口酒，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闭嘴！”
废话忒多，解气了？院子里本体不还是在挨打？
三刻之后，吊坠出了皇城，好像是往正北去了。
可看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好看的。
此时童婳方才落地。
清高的人，好像大多数很穷，这师徒俩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例子啊！
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中年人嘴角抽搐，憋了半天，说出来一句：“咱们雾水国，杀牛跟杀人一个罪。”
很快，三碗米饭上桌，还有三个菜。
刘景浊懒得搭理她，只是转头看向了皇宫。
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至功山主就在家中坐着，已经坐了一天了。
少年人气的直发抖，抬起左手伸出五指，外加右手一根食指，冷笑着说道：“六个月啊！我整整六个月没吃肉了，山上现在连鸟儿都不敢飞来，溪里的虾米都被咱捞绝了，天上飞的估计也就蚊子了，地上跑的就剩下咱俩，你说怎么办？方才我在集上瞧见了耕地回来的牛，我差点儿没忍住跑去啃了一口啊！”
反正就是脸色不好。
少年人气急而笑，“你说谁败家？”
灌了一大口酒，高图生沉声道：“可是，刘景浊，找出人之后，我帮你砍可以，但找人，我不想掺和。我高图生不怕死，但我怕没死在海上，明白吗？”
大鸟冷笑一声，“当我是你们九洲长起来的那种废物呢？”
少年人闻言，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自言自语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人得知恩图报，他把我养大的，我不能因为饿就把他煮了，再说也没那么大的锅。”
刘景浊淡然一笑，“我都有关门之心，就没数数之意了？”
刘景浊笑道：“当然要动了，但不能动静太大。”
皇后瞪大了眼珠子，那位至功山主也几乎同时抬头。
…………
高图生皱起眉头，“你……你没逗我？那些个铭牌，怕是不太好数清楚。”
刘景浊笑道：“若非京城那女鬼提了一嘴，我还真想不起来过来看看，其实很早就听说了这个清高堂的。”
“七月十五，你坐屋檐上看星星？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城中巡街兵卒几乎每一刻钟就要走过一队，戒备极其森严。
高图生转头看了刘景浊一眼，撇嘴道：“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高图生骂了一句牲口，同时祭出法天相地，与刘景浊一同持剑往前。
两人齐声喊道：“主上，东西备全了。”
也不容那位京兆府尹说句感谢言语，这位至功山仙人，一个瞬身就往北去了。
远处山巅，干瘦道士与个白衣青年站在夜色之中，看着下方那唯独大门很新的清高堂。
顿了顿，刘景浊取出一壶酒递过去，轻声道：“关荟芝酿的酒，喝过吗？”
刘景浊还是没着急现身，而是笑盈盈看着。
这四面漏风的屋子，晴天是观星台，雨天是水榭间，屋外小雨，屋内得是大雨。
刘景浊没说什么，只是一步迈出，缩地成寸一般，瞬间到了北边儿一处山峰。
少年人脸黑的跟什么似的，再次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布匹，扛着走到前头，可没几步速度就慢了下来。
刘景浊便收起两把剑，呆立原地。
中年人一愣，“道兄没吃饭？”
远在雾水国南端，高图生皱眉道：“我们不动？”
果不其然，中年人哈哈一笑，抬手拍着道士肩膀，轻声道：“哪里话，我们行侠仗义，分内之事嘛！”
少年人关上里外不一的大门，冷笑道：“装蒜，逞能，去看看米缸？”
刘景浊敲了敲额头，叹息道：“私心当然有的，说到底还是为了报仇，但我得先活着。但我活着的前提就是，归墟门户得关上，妖族不能再从这道门户进入九洲。况且，我的仇人，可不光九洲有啊！”
一身气息再不压制，那头大鸟当场被硬生生剥去一境，成了个炼虚妖族。
说话间，大鸟双翅一振，一股子骇人黑风便由其身后袭来，黑风之中，夹杂无数飞剑似的羽毛，愣是把两人法相逼退片刻。
中年人又是一愣，“三顿没吃了？”
高图生阴阳怪气道：“多半是吹嘘出来的噱头，这模样，哪儿有个能飞天入水还叫声像猫的大妖？就那俩人，你神识何等强大，就看不出来真是俩凡人吗？”
结果又是一巴掌呼到头上，“我怎么不知道我教过你念经？”
道士腹中一阵响声，恰到好处。
刘景浊灌下一口酒，问道：“帆海山战死归墟多少人，你记得清楚，很好。你知道三千年来，归墟死了多少人吗？”
“废物东西，险些给人算计都不知道？？”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开口道：“拉拢人报仇？我喊上我老丈人，哪座山头儿推不平？退一万步，我接过景炀皇位，举一国之力报仇，什么仇报不了？”
可门推开的一瞬间，道士瞧见与大门口截然不同的里边儿，没忍住嘴角一抽，轻声道：“方便吗？”
将将过了子时，刘景浊返回乱屏城外的小镇，手里拎着个酒壶。
“会不会太容易了点儿？”
刘景浊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好了，可以都来了。”
刘景浊沉默片刻，轻声道：“假如我看走眼，只能说明他们师徒其一或是两人全是合道修士了。”
大鸟看向刘景浊所处之地，口吐人言，声音有些讥讽。
片刻之后，一道黑风陡然升起，一时之间，整个雾水国京城上空，妖气熏天。
好不容易走回清水堂，大门瞧着是真气派，崭新的朱红大门，两只椒图衔着铜环，怎么看都不是能吃不起肉的山门啊！
师徒俩走近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个干瘦道人，作势要敲门，但又不好意思的那种。
其实不止高图生这样想，大多数不知道其中隐秘的人，都这样想。
高图生也已经收回法天相地，落地此处。
道士窘迫一笑，竖起三根手指。
紫衣女鬼挺无聊的，就靠着屋檐，跟那愣头青一起抬头看星星。
而乱屏城外的小镇，童婳还没有骂解气，此时是边打边骂，郦潇潇跟郦素素都看呆了。
京兆府那位游山主缓缓起身，轻声道：“放心吧，今夜不会再有事儿了，我得走了。”
此时山巅之上，皇后与至功山主，并肩站着。
开门之前，中年人笑着转头，问道：“这位道长，有事儿？”
刘景浊冷笑道：“求你说假话，你说吗？”
分身与本体重合之时，一尊青色法相已然出现，而刘景浊，居然身在法相之外。
刘景浊摇摇头，“现在不知道，到了以后会想法子统计。我要在桃李林中间那条直道，也就是进拒妖岛刻铭牌的地方建造一座无字碑，在拒妖岛东海建造一座有字碑。无字碑当然不会刻字，但到拒妖岛的人，领到铭牌之时，就得知道至他登岛，归墟死了多少人。有字碑，会写上哪座山头儿或是哪个人在什么时候，为拒妖岛出了多少钱。每个战死之人，铭牌都挂在桃林李林，铭牌上都写着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你太心黑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他娘的，得让这家伙发个毒誓，总不能这么对待我们啊！！也太恶心人了吧？你遛狗呢？
童婳不解道：“你这什么话？”
刘景浊灌了一口酒，又笑了笑，轻声道：“童婳，你家高榜首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傻，聪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