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阿婆的口才并不算好,旁人听她说来说去也想象不出那一顿饭究竟能有多好吃,但他们看得出来,孟阿婆这确确实实就是吃了一顿好饭并没有受到什么责难的样子啊。
那要这么说……
周围人一时面面相觑。
那位大人,还真的请孟阿婆跟她孙女去吃饭了?!
“阿婆,那个将军说要给你们赔礼……”
说到这个孟阿婆就更高兴了,都是邻里邻居的,而且现在有那位大人撑腰了,她也不怕直接说出来会招惹麻烦,便道:
“说起这个,过几天老婆子跟丑丫就得搬家啦。那位大人给我跟丑丫找了一间新屋子,还给我们分了几亩田……”
直接给金银,在这世道一个跛脚老者与小儿是守不住的,但是宅子跟田地,只要上头的官府靠谱,那就是谁也抢不走的。
孟阿婆年岁大了,丑丫还小,地是种不了,但她们可以把那几亩地给租出去,这样就有一个稳定的收入了。
而听了孟阿婆这话,周围人看孟阿婆的眼神就愈发羡慕眼红了。
甚至都有人在想了,昨天挡在路上的怎么就不是他们呢?
要是他们的话,这宅子,这田,是不是就能分给他们了?
“这么说,”人群里冷不丁有人出声,“那位大人,还真是位好大人了?”
这话一出来,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睛里有惊愕犹疑,但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
唯有孟阿婆拍着凳子扶手高声:“是啊!咱们这位新大人,是位好大人!”
……
起义军攻占钱州之事很快传遍了江南各州各县。
有人迅速向京城上报,有人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而在五日之后,钱州内部的情况被人传了出来。
其实所有收到情报的人在打开情报之前心中已有判断,军队入城,那城中的境况只怕是……
……
百姓安乐,更甚从前???
当看到情报中写的这么一行话时,所有人都怔了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再看了一遍那纸上的内容,又莫名觉得……
这完全是有可能发生的。
毕竟钱州之前那个州牧是个什么货色,离得近的一些州府之人还是有所听闻的。
可是……
大军入城难道没有大肆劫掠百姓吗?
得,看了一眼情报上写的,人家还真没有。
不仅没有劫掠百姓,起义军头领还亲自带着人,抄了钱州境内几个作恶多端的豪族的家,得到的钱粮土地一部分用来供养军队,而另一部分居然……
归还百姓。
所有看到这个情报的人在那一刹那都有些呆住了,恍恍惚惚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归还百姓?
归还百姓???
简单无比的四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成了这情报之中最震撼人心的一句话。有人因这句话动容,有人因这句话叹息,亦有人对此鄙薄不屑……
但不论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起义军攻占钱州后,钱州境内发生的事情。
不论是起义军入城不曾伤害州内百姓,还是起义军首领对待那位挡路阿婆的温和态度,亦或是杀豪族分钱粮土地与民,一桩桩一件件,都叫民间人心晃动。
渐渐地,这一支本没有任何名号的起义军队,在民间多出了一个“义军”的名声。
有人自钱州附近逃离,而也有走到一半,听闻了义军事迹,开始掉头奔赴钱州。
……
在短短半月之间,原本有损的义军人数便迅速扩充到了一万五。
对于这样的结果军师并不意外,只是冷淡地提醒唐今:“将军,如今我们有的粮草至多再撑一个月。”
钱州之前的那个州牧实在是个该死的,居然连官仓里的粮食也敢动。
她们接手钱州去看粮仓的时候人都傻了,里头干净得简直能直接跑马。
要不是唐今立刻转头抄了那些豪族的家,只怕整个军队都要哗变了。
但之前攻城之际,那些豪族已经转移走了不少财产,她们最后得到的钱粮也并不算多,若只是几千人的队伍也就罢了,现在军队人数扩充到一万五……
而且唐今还把从豪族那里得来的粮食田地分了一部分给钱州百姓。
军师深吸了口气,两眼一闭不想再看唐今。
唐今一看她这脸色就知道她在气什么,手撑着下颚懒懒笑了笑,“没粮了就再打嘛,正好——”
唐今伸出手,在面前的舆图上点了点,“我听闻潞州前年新建了一个大粮仓,而今大仓小仓都十分充实,内贮粮食共计……”
唐今顿了顿,报出一个数。
军师唰一下睁开眼睛,视线直勾勾地落到了唐今手指的那块地方上,似乎已然在思考最快攻下潞州的方法了。
但下一刻,她又抬眸瞧了眼唐今。
一州粮仓之储量……
这可不是什么能广而告之于人的消息。
这样的机要隐秘消息,唐今是如何得知的?
面对军师灼灼目光,唐今弯唇,露出自己最阳光开朗的笑容来:“今天,是言言认识我后怀疑我身份的第一百零一次。”
军师:“……”
军师垂眸看回桌上舆图,面色愈发冰冷:“想给百姓分粮是好事,但若连手底下人都喂不饱,你便是现在救了这一城百姓,未来也护不住她们。”
唐今微笑:“言言说得对。所以言言,我让人送给你的粮食你最后都分给哪些百姓了?”
军师:“……”
军师没想到自己偷偷干的事还被她给知道了,但军师还是面不改色地继续嘴硬:“我又没有手底下人要养。”
唐今不说话,就是笑眯眯地看着军师。
军师:“……”
军师张口欲言,欲言又止,面色渐红,红极转黑,最后在唐今越来越调侃欠揍的笑容的里咯嘣咯嘣咬牙。
“呵!”
军师狠狠冷呵一声,抽过桌上公文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唐今看着自家军师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就是恼羞成怒,被气得炸毛了的背影,不免咋舌:“今世嘴硬心软之最者,当属言言。”
说罢,唐今端起桌上的茶递到嘴边。
室内安静下来,而似乎也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白色烟雾幽幽飘出,凝实成字。
[老师]
唐今抬了抬眼皮子:“嗯?”
[乐正言是老师的官配吗]
“……咳、咳咳咳——”
唐今直接被刚进口的一口茶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