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斯答应司诺城在外逛逛, 可书房外的走廊也算是在外吧。脚一挪, 步一跨, 他靠在墙边听个壁角, 谁知没多久就出来一位大小姐。
对视三秒钟, 微笑同一种。里头的爷孙辩论火热,外头的两人也相谈甚欢。
司逸歌:久仰大名。
纪斯:实乃幸会。
不敢当,您可是中洲独一无二的大祭司, 劳您纡尊降贵来司家老宅,是我们怠慢了。司逸歌说话极客气,却也没喊他入座、上热茶、闲话家常。
说白了,这是隐晦的下马威。
纪斯更客气:言重了, 有生之年能来一趟司家老宅, 是我之幸事。上门还两手空空, 是我疏忽了。不知城城的家眷喜欢什么,凡我有的, 定然相送。
好家伙!城城都给喊上了!
司逸歌的内心世界是火山爆发, 面上却一团和气:大祭司有心了。只是司家虽无金山银矿,但也有几分薄产。秦篆唐画宋印已有,倒是不缺东西了。
是吗?纪斯只好遗憾地说, 看来河洛书、八阵图、东皇大印是送不出手了。
司逸歌:
确认过说话的语气, 是跟阿城一样气死人不偿命的货。所以这俩能走在一起, 全靠彼此不说人话吗?
不知司家缺不缺代步工具?纪斯笑道。
不必了。司逸歌温柔道, 眼下这世道, 打打杀杀真不好。老宅五个车库的限量和外包机场的飞机,许久不用都快生锈了。饶是您送,怕也是用不上。
是吗?纪斯不禁叹道,确实是用不上
司逸歌勾唇,正想引出些不必介怀,司家重人不重物的大论来提升格调,却不料纪斯的下一句话直接对她造成了暴击!
毕竟星际战舰有南极洲那么大,这里的确放不下。既然放不下,自然也用不上。
司逸歌:
你跟我那个傻弟弟真是绝配,麻烦拴紧对方,都别出去祸害人了!
机锋打完,司逸歌深知斗嘴占不了上风,即刻单刀直入:大祭司资力雄厚,是阿城高攀了。虽说我不会管阿城选谁结婚,但阿城到底是我弟弟。如果你不介意,还请告知一些信息。
比如你生在何地、家住哪里、今年几岁,在一起了是住司家、住基地,还是要离开此地前往别处?她总有权问一问,对方会把她的家人带往何处吧?
纪斯敛了恶劣的性子,实话实说:我生在江南,本是世家子。因一系列意外,我开始流浪,等我修为大成后回乡,才发现家国已不在了。
我活了多久,连我自己都忘了。纪斯笑道,住在何处、前往哪方全无所谓。寿元无穷尽,天地无所限。我
恰在这时,书房内的爷孙争锋已趋白热化。外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止住话头,安静地倾听里头发生的事情。
待司老爷子一番严厉的陈词过后,司逸歌的心略提了起来。她以为爷爷的强拆会引起纪斯的不满,没想到的是,对方八风不动,依旧是那张温和含笑的脸。
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看不透
无需介怀。纪斯忽然出声,他问出口的话,正是我也想问的。
他在等一个笃定的、不带犹豫的答案。
纪斯甚至不清楚,这种心情到底是不是期待?
他活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忘记自己的岁数。即使外貌一直保持在弱冠的模样,可他内心的壁垒之厚宛如城墙。坚硬似铁,密封无缝,除非有人连续不断地凿开壁垒,否则光是永远也无法透进去的。
他承认对司诺城特殊,但还没特殊到付出所
子嗣不重要,欲望不重要,名利也不重要。突兀地,三句话斩钉截铁地从里传到外,司诺城语气坚定。
他竟是直接否定了大部分人汲汲营营一生也在追求的三样东西,并给出唯一的答案:我的考量就是,我想要他,也只要他。不管他是男是女,不论他是好是坏。
譬如一名匠人握着锤子,连续不断地敲击凿开了壁垒。光照了进来
一瞬,纪斯仿佛听见了种子破土而出的轻响。情不自禁地,他抬手摁上了心脏的位置。
居然起誓了关键是,他自己还同意了。
语言具有力量,尤其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极容易法随言出。司诺城说得果断,熔铸了大量的心念。而他在这一刻起心动念,恰是回应了对方。
说到底,心是动了,念也起了。
没想到他们双方互怼了一年,结果是把自己怼进了坑里。
司逸歌在说什么,其实他没有仔细听。但她对司诺城的维护之意,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大家族难有亲情,他知道。故而,司逸歌的威胁之语显得格外真实又珍贵。喊她一声家姐不为过,只是
她的脸似乎更臭了。
司诺城打开了门,纪斯晃动权杖,撤了自己的维度。待双方会面,无论内外都迅速成了一团和气的氛围,演技之高超,堪称世界之最。
你们司诺城眯起眼,在聊什么?
隐约泛着股酸梅汤的味儿。
司逸歌大方一笑:没什么,跟弟媳聊聊你。你不是喊我姐吗?那这声弟媳你就受着吧!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叫你弟弟。
纪斯:被反将了一军。
司诺城抓住关键词弟媳,不知为何心情舒畅,脸色都好看了七分:爷爷想见你,纪斯斯。
司逸歌:你为什么可以说出这么腻歪的称呼?
纪斯:要命的是还不能不应。
立场顿时变幻了,纪斯与司诺城错肩而过走入书房,而司诺城关上了门,抱臂靠墙看着自己的大堂姐。
瞅什么,有事?司逸歌毫不客气。
司诺城打量她一番,笃定道:你觉醒了。
废话,争了十几年,我还能比你差。司逸歌嗤笑,老阴阳人了,早就觉醒了,只是我不上报而已。司家有你一个在前线就够了,我的选择跟你不同。你选择国,我选择家,仅此而已。
她与他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她比司诺城更凉薄。
要是没有司诺城,她会是司家最优秀的当主。但争了几年,开公司效益不及对方,她便认了。但认了不是认命,以司逸歌的性子,若是司诺城撑不起大局,她铁定会做掉他自己上台。
可惜的是,她遇到了一个挂逼。
在我眼里,没什么比司家的利益重要。司逸歌往书房里看了眼,所以我压根不反对你找那一位做对象。大祭司能为司家带来的利益,足以福泽百代。
她挑眉:之前跟你通电话可不是开玩笑。
我确实打过主意。司逸歌道,你不行,就我上。我不行,换人来。总之,得把那一位拉进我们的阵营。但现在没必要了,你达成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