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沈怜刻的牌位里分了一屡魂附到了他的镜子上,却意外跟着这个青年来到了一个古怪的小空间,这个小空间自成一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她悟了一点,虽然还在镜子里,却嗅到了一丝本源的气息,第一次跟着沈怜的镜子来到了另外的世界。
后来她才意识到那是一个西方的世界,或许是由书本衍生出来的。
她那个时候还受限在镜子里,却利用光和影骗了一个人,满足了她那恶毒扭曲的心思。那个时候与她同住在镜子里的还有一个人的影像,呆呆愣愣连动都不动,他的影子越来越透明,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消失了。
或许那不是人,而是一个意念,一团执念。
好像那和沈怜有点联系,不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根本不想告诉沈怜这个影像的状态,毕竟她我行我素惯了,千金难买我乐意。
直到她这次直接脱离了镜面的限制。
她打开车窗,看着窗外雾霾压顶的天空。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管他呢,一切皆是虚妄,一切又是真实,她无限接近本源,又可能无限远离本源,永远都触不到那一层。
反正她的意识还在,不出意外的话,还有无限的生命等着她去浪。
那她就慢慢浪呗。
沈怜回到家,看着局里发过来的新线索。
这个失踪了的女明星有一个前男友,之前交往时个人信息捂得严严实实,直到今天才被警方挖出来。
沈怜看着电脑上的个人资料,陷入了沉默。
郑清,男,二十三岁,律师。
照片上那人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脸斯文败类的笑,细看起来还有几分真挚的温柔。
上级给出的指示是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接近此人,便宜行事,探出有用的线索。
沈怜看着照片啧了一声。
有缘千里来相会,不是冤家不聚头。
还用找恰当的时机去接近吗?直接去就行了。
他看了一眼医生的地址,外套都没穿就出了门。
他穿过几条马路,拿着警官证进了一个高级小区,告诉安保可以去警局核实,并神秘兮兮地对安保说这是秘密行动,威胁他不能到处宣扬。
上了三楼,看到了医生家的门牌。
他们也算是一期一会,却在每一个世界都有一期,都能遇到。
他按响了门铃,然后蹲在门边。
门开了,医生的脸露出来,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看到他有点惊讶。
他仰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眨呀眨,可怜兮兮道:亲爱的医生,你愿意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儿吗?
医生撑了撑眼镜,瞟了他一眼,又砰地一声关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沈怜一脸懵逼。
医生这是生气了?嫌我强吻他了?可医生那时候确实好看得让人想太阳。
他蹲在那里,像一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
下一秒门就咔嚓一声开了,医生把一件外套罩在他身上,嫌弃道:连外套也不知道穿好,冷死你吧。
于是沈氏白莲花披着医生的外套,登了医生家的堂,入了医生家的室。
医生把一杯热茶塞进他手里,然后就坐在了他旁边。
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却显得尴尬的时候。
我看那个吻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两个人同时开口。
在听到他们把一句话说的一字不差,而且连声音也合在一起时,两个人又一起笑出了声。
连笑起来的神韵都是相似的。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放着中老年人最爱看的《爱情保卫战》。
沈怜又想吐槽这个节目了。
不过郑清先开了口: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沈怜看着电视上那对情侣互相指责,笑道:不告诉你。
那你怎么又无家可归了?
邻居家装修,声音太吵了,根本待不下去。沈怜随口诌了个谎。
好吧。郑清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电视上的女孩开始哭,边哭边说:我哪里无理取闹了?我只想让你安慰安慰我,哪怕你就说一句我爱你我也没必要这样啊!
男孩有点不知所措。
沈怜喝着茶,转过头看医生:你会说我爱你吗?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沈怜可以数清郑清的睫毛。
郑清愣了一下,道:不会。
真是无情啊,沈怜想。
我只会塞给她一个黄油面包,郑清道,毕竟承诺这种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就算他爱,也会爱得沉默隐忍。
真是务实的爱情观,沈怜评价,所以应该没有女孩受得了医生你吧。
那么你呢?你会说我爱你吗?郑清反问。
我会,沈怜盯着郑清的眼睛笑,笑得眉眼弯弯,我会说我爱你,但这三个字有几分真几分假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虽然我总是承诺,但我也觉得承诺这种东西没有任何意义,我是个贱人。
郑清就笑。他觉得他了解沈怜这个别扭的矛盾综合体,自然也了解沈怜的爱情观,虽然这了解来得莫名其妙,但却不显得突兀。毕竟他认识这个家伙之后就想到了一句诗――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先撩者贱,他莫名觉得如果一个人表现出对沈怜的喜欢,沈怜一定会对那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一个人并不理会沈怜,沈怜倒是会恬不知耻地黏上去,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人不放,然而当他把人家追到手后,就又没了兴趣不屑一顾了。
一个大写的渣字,这家伙不会爱人,可能只会享受诡异的征服欲。
所以追求沈怜最好的方法是与他保持礼貌的距离,偶尔出格但不动声色,不谈自己有多喜欢他,装作自己不喜欢他,不远不近地钓着他。
他之前撒网捕过一条鱼,现在又要钓另一条鱼了。
沈怜发现他和医生之间还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安全距离,这明明是他想看到的,他不想陷入一段爱情里把自己弄得像蛾子一样可悲可怜,但当事情如他所愿,他又觉得不甘心了。
一个字,就是贱。
于是他又凑上去,光着脚跪在沙发上,勾住医生的脖子,歪头问:医生,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电视里的男孩对哭泣的女孩说:我爱你。
女孩破涕为笑。
医生温柔一笑,眼里却有惊诧:我喜欢女人。
沈怜的笑就定在了脸上,然后慢慢消退,像一幅随着时间褪色的油画。他看着医生的眼睛,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委委屈屈的表情。
让人感觉他的心都碎了。
然后他把枪抵在医生的太阳穴上,又露出了一个艳丽的笑:现在呢?喜欢吗?
医生继续温柔地笑,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吻他流泪的眼睛。
喜欢女人这种事情,是改不了的呀。
医生你看过《小王子》吗?
当然。
我想当你的狐狸。他贴着医生的脸,心里想的是我想让你当我的狐狸。
天色不早了沈怜,睡觉吧,客房在那边。
沈怜就悻悻放下了枪。
医生去卫生间洗漱,心里想着或许我已经是你的狐狸了,你也不可能是我的狐狸。
或许,你是我的那支玫瑰。
第60章 安托万(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