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苍白,浑身冒着冷汗的唐棠被放在了他卧室的床上。 由逢生施针,经过一个多时辰,唐棠痉挛的双腿总算不再抖个不停。 放在唐棠嘴里,避免其疼痛时咬到舌头的木栓是血迹斑斑。 俞自恒瞧在眼里,是疼在心上。 这孩子,太遭罪了。 逢生一一收起唐棠身上的银针。 俞自恒亲自递上一块干净的汗巾,供其擦汗。 逢生也不客气,单手接过,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小棠这腿疾,每到冬天,便要犯这么两三回。每一回,疼起来都要人命。难道就没有根治的办法么? 小棠是小妹留下的唯一的命根,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棠受着这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活罪。 他日,他若是九泉之下,见了小妹,又有何颜面同小妹交代? 这个问题,俞自恒每年都问。 但每一回,逢生的回答都是干脆利落的没有两个字。 俞自恒已是全然不抱什么希望,这一回,却听逢生道,有。 俞自恒当即激动地抓住逢生的手臂,有何办法?! 舅舅 唐棠不知何时,取下口中的木栓。 他虚弱地开口道,舅舅,我,我,肚子好,好饿,能,能不能,能不能命,命丫鬟送一些好吃的进来? 俞自恒明知唐棠是故意打断他同逢笙的谈话,还有扮可怜之嫌。 可他看着连鬓角都被冷汗打湿,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的唐棠,如何再能说出半个拒绝的字来? 好,好。舅舅这就命人去送好吃的进来。逢生,小棠便暂且劳你多加照顾了。 俞自恒出去,命丫鬟准备吃食。 逢生睨着躺在床畔上的唐棠,冷冷地开口道,少主双腿当年就留了病根,后又寒气入体。颍阳湿冷,冬天朔风更是刺骨,一年比一年加重你的病情。 少主若是再执意滞留颍阳,不随逢生回阮凌,即便是有续筋生肌药膏,即便有逢生施针,经年累月,湿气入骨,少主这双腿,日后便彻底废了。 为了一个谢怀瑜,赔上自己的双腿? 少主,值得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10 20:25:17~2020-09-11 19:3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哆啦A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光光光光光呐 20瓶;芷爱余生 5瓶;慕临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10章 番外九 什么叫为了一个谢怀瑜?逢生,你把话说清楚! 俞自恒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逢生!咳咳咳咳!!! 唐棠语气充满了警告的意味,眼风更是锐利地射向逢生。 如果说,这世间,能有什么人能够劝得动唐棠,那么,非俞自恒这个当舅舅的莫属了。 逢生倒是很想将一切同俞自恒托盘而出,可唐棠那一声声咳嗽声,钻入他的耳膜,听得他一阵心烦意乱,丢下一一句,逢生不知道,您问少主吧! 说罢,人便跑出房间去了。 俞自恒气不打一处来。 他板起脸,睨着唐棠,成啊。当着舅舅的面,都威胁上人了? 这当着他的面尚且如此,背地里,究竟还有多少的事情瞒着他的? 唐棠唇色苍白,睫毛轻颤,舅舅 不落忍的,又何止是逢生一个? 俞自恒瞧着唐棠被冷汗浸湿的鬓角,不是没想过,孩子已经这般可怜了,要不,就算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不很正常么。 可事关小棠的腿疾,那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啊,而且,又牵扯上谢怀瑜,无论如何,俞自恒都无法说服自己当什么都没听见。 俞自恒在床畔坐了下来,尚未开口,眼圈已是红了大半。 半晌,俞自恒开口道,小棠,舅舅知道,这些年,你住在我这俞府,一直都称不上多开心。我告诉自己,孩子大了,总归有自己的秘密。再加上,你又不是在我的跟前长大,还吃了那么多的苦,舅舅也不忍心逼你,去回想一些不高兴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当年你带着逢生,主仆二人前来俞府投奔于我,只字未提你那个阿爹,也从不跟舅舅提及你之前的生活,舅舅也是一个字都没问,也不许你舅妈,还有你几个表哥,表嫂他们胡乱打听,更未曾私下派人去淳安调查过。 小棠,舅舅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可你这腿,只要刮风下雨的就会隐隐作疼也便罢了。每年冬天,你这腿疾总要发作那么两三回。每一回发作,都能要去你半条命。逢生那孩子是就像是草原上的一匹孤狼,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可为了你,他总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唯恐你哪次腿疾发作,他不在,你遭受的罪就更大了。 小棠,你既然还认我这个舅舅,还叫我一声舅舅,就不该什么都瞒着舅舅! 唐棠唇瓣蠕动,舅舅,对不起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这是要气死舅舅啊! 唐棠眼尾猩红,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一瞬便要哭出来。 但是没有,他的眼睛仍是干涩的。 俞自恒并无半点意外。 这些年,无论多难,遭多大的罪,他始终未瞧见这孩子在自己面前掉过半滴眼泪。 你这孩子性格这般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唐棠未曾落一滴眼泪,倒是俞自恒,没能忍住。 拿着帕子抹泪。 舅舅,您,您别咳咳咳,别这样 俞自恒瞪他,你以为舅舅想哭呢?我这是心疼你! 俞自恒眼睛彤红,也怪自己!当年,好不容易将你找回,就不该将你交还给唐复荣那个王八蛋!要是你一直在我跟前长大,在这颍阳城长大,哪里会遭那么多的罪! 唐棠笑了笑,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角,轻咳着,咳咳咳,这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多如果呢? 如果当年,他没有跟父亲回淳安,而是选择留在俞府。 俞府离太傅府这般近,只要他想小玉哥哥了,转过一个街角,也便到了。 如此,那份幼时的渴慕,是不是也会在经年累月之后,不知不觉,成为刻骨的爱抱慕? 不。 还是一样的。 谢怀瑜这样的人,一旦见过,他的眼里,又如何再瞧得进去旁人? 他照样,还是会陷进去。 丫鬟端着晚膳进来,食物的香气飘溢着整个房间。 来,舅舅扶你起来用膳。 俞自恒拿过床头的软枕,竖起,好方便唐棠靠着。 俞自恒瞧着唐棠因为施过针,全身无力,连拿个筷子都微颤着,拿不稳的模样,眼睛又是一红。 唐棠好强,但凡意识清醒着,能拿得了筷子,便从不让人喂食。
哪怕俞自恒恨不能夺了他手中的筷子,一口一口地给喂食,到底是没这么做。 他红着眼,来,多喝点骨头汤。补补,啊。 唐棠抬起头,露出一个苍白,瞧着甚是乖巧的笑容,多谢舅舅。 俞自恒心里头一酸,佯怒道,跟舅舅还这般客气! 唐棠用过晚膳,没过多久,便因为身子脱力的缘故,沉沉地睡了过去。 俞自恒看在眼里,止不住的心疼。 唤来丫鬟,将碗碟、托盘等收走。 离开房间前,还替唐棠掖了掖被角。 俞自恒去了隔壁逢生的房间。 敲了敲房门,无人应答。 俞自恒推门进去,房间内,空无一人。 俞自恒目露意外。 奇了怪了,逢生从不乱跑的。 这天都黑了,逢生这是上哪儿去了? 乌沉的黑云,遮盖住皎洁的月光。 一道黑色的身影急速掠过屋檐上的瓦片,发出细微的声响。 卧房书阁,坐在书桌后头,执笔书写奏折的谢瑾白手腕一顿。 阿尧,茶水有些凉了,你再去热一壶过来。 谢瑾白对在边上为他研磨的童仆阿尧吩咐道。 是,四公子。 阿尧的手腕早就酸了,闻言,如蒙大赦。 忙不迭将手中的墨条一放,端起书桌上的茶壶。 触手的茶壶尚温。 阿尧这才想起,这壶茶他晚上才刚泡的,这会儿还热乎着呢,这会温度刚好才是。 四公子 谢瑾白淡声道,去吧。 阿尧于是端着茶壶,出去了。 谢瑾白将手头上的奏折写好,用镇纸押着周折的纸张。 离开书阁,跨入卧室。 一道寒光迎面刺来。 出手之人动作极快。 谢瑾白侧身躲过,偷袭之人扑了个恐。 很快,对方便再次握着匕首再次扑来,招招皆是杀意。 谢瑾白藏于袖中的狼毫出其不意地点在对方的麻穴。 通常,被点了麻穴之后,对方的手便再难蓄力,偷袭之人在被点了麻穴之后,动作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握着匕首的手直刺谢瑾白的胸口。 谢瑾白眸光微凛。 身子迅疾地如鹰一般向后掠去,衣衫却还是被削铁如泥的匕首划破,有血痕渗出。 那人一击不中,再次紧逼而来。 谢瑾白勾过脚边的凳子,注入内力踢掷而去,趁着那人矮身闪躲的功夫,脚踢对方下盘,右手劈向对方的手腕,左手接住对方手中掉落的匕首,再迅疾点其穴道。看在棠儿的面上,我不杀你。但是,若有下次,本大人绝不留情。 谢瑾白同逢生交过手,几个回合,便已将人认了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逢生招招杀机,而他大部分都只是采取守式,并未下杀招的原因。 令谢瑾白不解的是,不知是何缘故,逢生的内力远不及他印象当中的那般深厚。 否则,以逢生的身手同内力,在逢生持刀的情况下,即便是他,亦没有这般容易反手制敌。 逢生大为不客气地呸了一声,有本事你便杀了我!若是再有下次,逢生定取你狗命! 谢瑾白十分清楚逢生对他一直都有很深的敌意,但是,即便是上辈子,他同棠儿那般水火不容,逢生亦始终未曾对他动手。 此次竟然暗杀他 谢瑾白眸光沉沉地看向逢生,可是棠儿出了什么事情? 逢生偏过头,甚是不配合。 你可知,刺杀朝廷要员,该当何罪?当然,我知道你怕死。不过,你猜,若是我将你交到刑部,或者是大理寺,唐未眠又是否能够独善其身? 谢怀瑜!你,你真卑鄙! 过奖。 四公子,茶热好 阿尧端着热好的花茶,推门进来。 见到房间里,一身夜行衣的逢生吓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瞥见他家四公子胸口上的伤,顿时大惊失色,四公子,您受伤了! 阿尧将装有出茶壶的托盘放在桌上,疾步走了过去。 无妨。不过是一场误会。 误会?四公子 这什么误会能把人胸口都给划出一道伤来啊! 而且这人脸上还戴着黑纱帽,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分明是意图不轨呢,怎么就是误会了?! 阿尧什么都好,就是啰嗦又太粗神经。 谢瑾白吩咐道,阿尧,去将花茶装竹筒里。 可是,四公子,您身上的伤 阿尧。 谢瑾白微沉了语气。 阿尧只好忧心忡忡地下楼去拿竹筒去了。 这把乌啼我收下了。你走吧。 谢瑾白解开逢生身上的穴道。 逢生盯着谢瑾白,你怎知这把是匕首是乌啼? 无可奉告。 逢生:!!!真的好想宰了这货! 阿尧拿着竹筒回到房间,房间里,只有他家四公子一人。 阿尧大为惊讶地道,四公子,那,那刺客呢?您,您让他给跑了? 去将花茶装好。 噢。 阿尧只好将花茶倒入竹筒当中。 装好之后,握在竹筒厚的那两端,交给谢瑾白。 四公子,小心 阿尧烫之一字尚未说话,谢瑾白已一只手接过竹筒,拿过屏风上的裘袍,出了房门。 四公子,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四公子,公 阿尧追出房间,走廊上,哪里还有他家四公子的身影。 谢瑾白一路跟踪逢生,回到俞府。 期间,逢生好几次,警觉地回过头。 由于谢瑾白隔着较远的距离,是以,逢生始终并未发觉。 谢瑾白看着逢生□□,越过俞府的后院,又见他绕过一条长廊,进到一个僻静庭院。 谢瑾白猜想,这个庭院,应该就是他的棠儿在俞府的院落了。 谢瑾白轻盈地行在屋檐瓦片之上,只见逢生推开庭院其中的一扇房门,里头,意外传出俞自恒的声音。 逢生,你可总算回来了。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去杀一个人。不过逢生失败了。好气! 你这孩子,又在胡说八道。 谢瑾白对听墙角之事并无兴趣,刚想去找唐棠是在哪间房,只听俞自恒又说道,我问过小棠,那孩子什么都不肯说。被我逼得急了,也只是红着眼前,宁可向我道歉,也不肯吐一字,半字出来。 不如,你告诉我吧。你先前所言,小棠的腿想要根治,并非无计可施。以及,什么叫小棠为了谢怀瑜赔上一双腿?小棠的腿能否根治,同谢怀瑜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