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家生两个,两个分别跟父母姓的情况早就普遍了,老侯完全是为了照顾妹妹才问这么个问题。
穗杏抬起头,乖巧说:“我是跟爸爸姓,哥哥是跟妈妈姓。”
“咦?”
“我们家不兴重男轻女这套,谁跟谁姓都一样。”杭嘉澍补充。
老侯点点头,有些羡慕的说:“那你们家观念挺好的。我听我妈说,我弟还没出生前,本来她跟我奶奶约定好了说第二胎跟我妈姓,结果我弟生出来以后,我奶奶说什么也不肯了,搞得我妈到现在怨气还没消。她说要生的是妹妹,估计我奶奶早闭嘴了。”
杭嘉澍问:“这事儿侯礼知道吗?”
“不知道吧,没人跟他说他哪儿能知道,”老侯说到这儿又看向沈司岚,“话说这小子最近在干嘛呢?都不怎么回我消息,难不成找女朋友了?”
沈司岚淡淡说:“没有。他有个实验项目挂了,最近忙。”
“实验都能挂?这小子没救了,”老侯摇头,“他跟你都当了三年室友了,怎么还是这么混。”
杭嘉澍睨他,“你从大一起就跟我一个寝室,怎么没学到我一点优良品质?”
“起码学到了一点,”老侯幽幽说,“那就是从大一单到了研一。”
“你单身关我屁事,我是眼光高才单着,你能跟我一样?”
老侯撇嘴,伸出脖子偷偷跟穗杏打小报告:“妹妹,你别看你哥长得人模狗样,其实二十三了还没交过女朋友。”
“侯彬你死了,你给我妹灌输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
“我跟妹妹汇报下她亲哥现在悲惨的现状,顺便暗示你妹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啊。”
杭嘉澍不甚在意,“她现在懂个什么。”
老侯诶了声,“你自己开窍开得晚别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好吧。不信你问你妹,他们学校绝对有追她的。”
他的口气很肯定。
这么一个白白软软的小漂亮,无论是他念高中那会儿,还是现在与时俱进的高中生们,绝对都是男生们眼中的热饽饽。
杭嘉澍听这话,脸上出现了片刻迟疑。
他看着穗杏,这小东西跟他年纪差的有点远,他一直把她当小孩儿看。
或许在同龄人眼中,她已经出落成了个漂亮的小女生。
“你们学校有人追你没?”
穗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有或是没有,其实都不是很重要。
她只是,不知道说了有之后,那个人会不会误会她谈恋爱,如果说没有,又会不会误会她不受欢迎,从而觉得她不优秀。
简单的问题被无限大的复杂化,竟然让她无所适从。
穗杏躲避这个问题,眼睛慌乱的看向他处。
正好和坐她对面的沈司岚对视了个正着。
男人目光沉静,似乎是察觉了她的窘迫,他很不体贴,甚至和哥哥他们一样秉着看热闹的想法,眼里藏着淡淡的笑意,唇角有意无意的勾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陷入了满片的空白。
心跳也随即几乎溢出胸口,只为这么一个对视,就紧张得浑身脱力,四肢发麻。
穗杏突然仰起头狠狠瞪了眼杭嘉澍。
她眸中泛起水光,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唇抿成一条向下的弧形线。
是小女生被逼到末路,只能用凶狠的表情掩盖羞赧和委屈的表情。
杭嘉澍心感不好。
小东西其实不大爱哭,委屈成这样,是真的害羞了。
他心里一方面升起淡淡的愧疚,一方面又有些高兴,起码关于她谈恋爱这事儿,他暂时还不用操心。
“不问了不问了,”他掐掐她的脸,哄道,“哥哥不问你了。”
老侯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连连道歉。
唯独沈司岚什么表现也没有。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说,全程只是个听众。
可他就是罪魁祸首。
不为杭嘉澍和侯彬的调侃而生气,单单只是因为他那不经意的一眼。
她狠狠地吃光了餐盘里的所有排骨。
沈司岚语气很淡,“吃完了?再给你打点?”
穗杏不看他,也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她纠结了那么几秒钟。
然后把餐盘交给了他。
“嗯。”
哎,成也排骨,败也排骨。
-
吃过饭,杭嘉澍开车和穗杏一起回家。
“回家休息会儿就赶紧刷牙洗脸上床睡觉,不许偷偷玩手机到半夜,不然明天我还是会没收你的手机,听到没?”
这下没外人了,杭嘉澍的唐僧模式终于可以开启了。
“哦。”
“你别答应的那么爽快,半夜我又抓到你还没睡。”
穗杏语气严肃:“哥哥。”
杭嘉澍:“干什么?”
“你不会为了抓我,特意等到大半夜也不睡觉吧?”
杭嘉澍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绝对要玩手机玩到半夜。
他叹气,好言好语给她讲道理,“我明天上午有课,大早就得赶到学校上课,你别给我添乱,老实睡觉不行吗?”
穗杏:“你可以先送我回家再回学校睡。”
杭嘉澍挑眉,“放你一个人在家?那你还不翻了天?”
“不会的。”
“我信你的鬼话,白天管不到你也就算了,晚上你必须给我老实点。”
穗杏眨眨眼,突然问:“要不我以后白天去找你吧哥哥?”
“啊?我白天没空陪你玩。”
“不用你陪,我自己玩。等你下课或者忙完工作,我们晚上再一起回家。”
趁着等红灯,杭嘉澍抽空侧头看她,“你打什么鬼主意?”
“我在家待着无聊,去找你的话,你没空我还能跟……”她顿了顿,接着说,“侯彬哥哥他们玩。”
“我每个月给侯彬发工资不是让他陪你玩的好吗?”杭嘉澍纠正。
“……其他人也可以啊,”穗杏盯着雨刷器,“比如今天另外那个哥哥。”
她手别在背后,为了说出这句话,手心已经攥出了汗。
“他只是不喜欢应酬甲方,所以今天格外闲而已。项目忙起来的时候最没空的就是他,真以为咱们都跟你一样无所事事呢?”
穗杏泄气:“那你到底同不同意?”
“你先答应我不许添乱妨碍我工作。”
穗杏用力点头:“答应答应,一万个答应。”
杭嘉澍得寸进尺,“还有,以后不能嫌弃我玩游戏菜,为这种小事跟我吵。”
穗杏为难了,“可你确实是菜啊……”
杭嘉澍:“嗯?”
“嗯嗯嗯嗯嗯没问题。”
“还要夸我玩得好。”
“……”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开了个游戏小号自己玩,还把ID改成了‘我哥哥打游戏世界第一菜’,你给我赶紧改了听到没?”
最后穗杏忍辱负重,被迫签订了各类不平等条约。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怎么会有人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
可那个人确实长得很好看啊。
比哥哥还好看。
就是刚好戳到她的好看。
穗杏在心里提醒自己,她只是单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才不是特定的。
第4章 暗着呢
杭嘉澍想的没错,自从家里多了个小的以后,他的日子开始不安生起来了。
小东西从小爹妈宠着,哥哥罩着,人生实在太顺风顺水,没受过一点点挫折,也没有叛逆期,十几岁的小女生了还没长大,特别嚣张。
早上七点半,晨间雾气还没褪去。
空气里弥漫着清爽的味道。
兄妹俩各自憋着一肚子气,活生生糟蹋了这美好的早晨。
大早开着车到工作室,杭嘉澍给穗杏买了面包,她就揣在手里,肚子都开始演奏鸣曲了,就是不吃。
老侯到工作室找杭嘉澍一起去上课时,看见妹妹趴在桌上装死。
“怎么了这是?”
杭嘉澍按着眉心,重重叹气:“我把她手机缴了。”
老侯秒懂,“难怪,你缴人手机不等于要人命吗?难怪妹妹生你气。”
杭嘉澍冷笑,“半夜两点还不睡觉,躲在被子里玩手机,我不缴能行?”
“才两点,”老侯不以为然,“也不是很晚啊。”
在老侯看来,半夜两点那正是熬夜党的狂欢时间。
“你多大了,我妹多大了?她这么小就熬夜,以后没到三十就成老太婆了。”
这话正好被生着气的穗杏听到了。
她坐直身子,反驳:“我才不会,等你变成老头子了我还是很年轻。”
杭嘉澍低斥,“穗杏,你还很有道理是不是?”
穗杏不说话了,继续折磨手里都快被她捏成咸菜干的面包。
“熬夜会长黑眼圈,脸色也会变差,你是想走在大街上被人叫阿姨了?”
“我没有,”穗杏仰头,“我不会长黑眼圈的。”
她语气笃定的很,反倒让老侯好奇的凑过去看。
见老侯走了过来,穗杏还特意指着自己,“不信你们看。”
老侯看了两眼。
那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小脸满满的胶原蛋白,圆圆嫩嫩的,双颊浮着婴儿粉。
果然年轻就是资本。
老侯越看越难过,突然间不想帮妹妹说话了。
这时候工作室又陆续来了几个人,见气氛不大对劲,赶紧问老侯怎么了。
一问情况谁也不好说话。
这事儿确实是妹妹不对,小孩子还在长身体怎么能熬夜,但杭嘉澍缴了妹妹的手机,对妹妹来说无疑是诛心,妹妹生气也不是不能理解。
“写份保证书,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熬夜玩手机,我就把手机还你。”
“你先把手机还我。”
“我不是在跟你谈判,你写不写?”
杭嘉澍是真的被气着了,换平时他会照顾着穗杏的面子,不会当着这么多人训她。
那种无论说了多少遍都不听的无力感,让他意识到绝不能在这件事上纵容穗杏。
而穗杏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教训,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心理落差,她心里很明白这件事她做得不对,但就是倔着不愿意跟哥哥低头。
这么多人看着,哥哥还一个劲儿逼她写保证书。
越教训她,她逆反心理越是强烈。
她和哥哥对峙,扁着嘴,觉得很丢脸,但又要争一口气。
“你们早上都没课?”
直到有个声音响起,惊扰了这兄妹反目的场面。
工作室有值班制度,一般就是挑某个时间段没课没学校活动的人坐办公室。
今天上午刚好轮到沈司岚。
他顺便抬手敲了敲门框,引得所有人视线看了过来。
包括穗杏。
男人衬衫长裤,倚着门,神色淡然,另只手悠闲的抄在裤兜里,耳上还挂着白色耳机。
穗杏脑子里像线一样被绞得乱七八糟的情绪莫名消失了。
意识到这个场面都是自己造成的,她又突然慌乱起来,刚刚的犟劲儿全化成了一滩水。
一群人经提醒,这才推推搡搡的赶着去上课。
杭嘉澍大概跟沈司岚说明了情况,临走时只留下句:“别把手机借她玩。”
而穗杏的注意力已经全然不在有没有手机玩这件事上了。
又是独处。
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已经完全把她砸懵了。
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手上可怜的面包已经面目全非。
沈司岚没理她,找了个地方坐下,他也没开电脑,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玩了起来。
他背对着穗杏,穗杏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会儿,才将视线挪到他的手机上。
沈司岚在打游戏。
后来还直接取了耳机,游戏音效钻进了穗杏耳朵里。
穗杏不自主的悄悄挪了过去。
她动作很轻,也不想被他发现,停在他身后,就那么安静的看他玩手机。
“想玩吗?”
沈司岚不咸不淡的问她。
穗杏:“如果我说想你会把手机借给我玩吗?”
“不会。”
“……”
那你问我干嘛。
“你先告诉我,你错了没有。”
他边打游戏,边分心思跟她说话。
穗杏好半晌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错了。”
“知道错了还熬夜?”
穗杏皱眉,表情很为难,“……我不是故意熬夜,我就是睡不着。”
男人停下手中动作,侧身看着她,胳膊撑着椅背,对她招了招手。
穗杏走过来。
他又说:“坐下。”
穗杏在他旁边坐下。
沈司岚皱眉,“坐近点。”
她刚刚像只听话的小动物,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直到他提出让她坐近点,她却不听了,张着嘴,傻不愣登的。
男人伸手拽住办公椅扶手,稍微一拉,滑轮受力滚动,轻松将她带到了自己面前。
他动作太快,穗杏反应不及,两腿并拢,双手紧紧抓着膝盖,背脊僵硬的挺着,双眼发直。
看着他放大的脸,穗杏心里甚至涌上一个,大胆到荒唐至极的想法。
沈司岚微微歪过头,目光散漫随意,打量她的脸。
没几秒,男人干净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夹杂着坏心眼的调侃和打击。
“妹妹,你变丑了。”
“!!!!”
穗杏刹那间如五雷轰顶,双手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他收回目光,语气平静,继续打击她,“变丑了这么多,你都没发现吗?”
穗杏的智商此刻已经降到了负数。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今天早上照镜子时反复打量自己的脸,甚至还动起了妈妈摆在盥洗池前那些护肤品的主意,不过后来杭嘉澍过来洗漱,她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满脑子只有。
他说她变丑了。
她变丑了。
变丑了。
丑了。
“可能是熬夜熬的。”
沈司岚继续往人心上戳刀子。
-
杭嘉澍上完第一节 课赶回来时,穗杏还趴在桌上。
他心里咯噔。
就一节课没给她玩手机,至于颓废成这样?
正盘算着到底该怎么教育她,穗杏听到他的动静,却突然抬起头来,转过身子幽幽盯着他。
“……你怎么了?”
穗杏站起,手里攥着张纸,走到他面前塞给他。
恩断义绝书吗?
杭嘉澍扫了眼纸上的内容。
居然是保证书。
上面明确写道,穗杏同志痛定思痛,决定洗心革面,以后再也不熬夜玩手机了,如有再犯,剥夺玩手机权利终身。
“我以后再也不熬夜了,”穗杏怕他不相信,又加了句,“真的。”
她交完保证书,又作完口头承诺,浑浑噩噩趴回了桌上,继续颓废。
杭嘉澍不知道这节课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眼正在电脑面前忙的沈司岚。
总觉得,穗杏的反常跟这人脱不了干系。
之前在食堂的时候,老侯就提过穗杏在同龄男生中一定很受欢迎。
杭嘉澍突然将这个范围扩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