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约就先麻烦你了,我这边一忙完就过去接他。”
那个语气是真的怕麻烦他啊,像个陌生人一样。
明明他们之间有个无数次的负距离接触。
反正也隔着手机,他眼里的失落林望书也不会看见,索性也懒得遮掩。
姿势慵懒的靠在身后的树上,单手插放在西裤口袋里。
听着她讲话。
甚至能想像到她此时的模样。
等她讲完了,他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不着急,你先忙完你的事。”
看啊,他多善解人意啊。
替她排忧解难,替她照顾弟弟。
他的用处远比她想的要多。
有的时候江丛羡甚至想,如果林望书不是一个学生,而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该有多好。
这样她就会看到自己的价值了。
也就不会不要他。
电话挂断后,江丛羡把手机还给林约。
蒋苑在前面开车。
林约肩背直直的,坐姿认真的像个小学生。
江丛羡看着他那张和林望书有几分相似的脸。
看了一会突然觉得有点嫉妒。
他居然沦落到去嫉妒一个小朋友。
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在林望书心里的地位实在太让他嫉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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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约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但每次来都会感到拘束。
江丛羡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抚:“别紧张,这儿总有一天也会变成你的家的。”
等林望书嫁给他了,林约可不就成了他的家人吗。
江丛羡早就想好了他和林望书的未来。
林望书的未来可以没有江丛羡,但江丛羡的未来如果没有林望书……
不,这种说法并不成立。
因为这样的话,他压根就不会有未来。
家政公司新来的佣人的确是个有眼力见的,话也不多。
能看出来这个小少年在这家主人眼里是个怎样的地位。
饭也给他多盛了点,还故意用饭勺压实。
出来的时候端了一杯热过的牛奶。
林约低着头,不敢看她,但还是小声的道过谢。
江丛羡解开袖扣,往上挽着袖口:“先吃饭,吃完姐姐就来了。”
林约点点头,开始听话的吃饭
江丛羡也没动筷,就看着他吃。
一碗饭见着底了,门铃果然响了。
佣人要去开门,结果被主位上的男人抢先一步。
一贯清冷的声线,又带了点急不可耐:“我去吧。”
佣人见惯了他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淡漠神情,少有这样的时候。
满心满眼都是迫切,想见某个人的迫切。
于是开始好奇,门外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没想到过来开门的是江丛羡,林望书稍微愣了一下。
然后将手里提着的保温饭盒递给她,是她自己做的,糖醋排骨。
做为答谢。
她不希望欠他人情,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去还。
他接过保温饭盒,闻到香味了,却还是多此一举的问了一句:“是什么?”
“糖醋排骨,我亲手做的。”
想了想,她又说,“谢谢你今天替我照顾小约。”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送他糖醋排骨只是做为他照顾林约的谢礼,让他不要多想。
可怎么办,他就是多想了。
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异样来,等她进来后他把门关上:“先进去吧。”
小约吃完饭了,佣人又去给他盛了一碗汤,玉米排骨汤。
玉米没多少,全是排骨。
他喝的认真,连林望书进来也没发现。
林约挑食的厉害,吃饭也不肯好好吃,所以看到他吃的这么香,林望书很高兴。
她在他身旁坐下,笑着问他:“好吃吗?”
眼里是遮不住的宠爱。
林约抬头看到她了,把面前的碗推到她面前:“姐姐……吃。”
江丛羡看一眼佣人,让她再去盛一碗。
林望书原本不打算留下来吃饭的。
似看透了她的心思,江丛羡轻声道:“吃了再回去吧,不然林约也不吃了。”
林望书为难的看了眼林约,他正好眼巴巴的看着她。
他好不容易这么听话的吃饭,林望书松口:“好吧。”
汤盛好了,饭也一起端了上来,以及江丛羡的。
他一直没吃,就是为了等林望书过来。
饭菜都是按照林望书的胃口来的,也不是特意准备。
而是习惯了。
她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家里的饭菜便是按照她的口味,江丛羡并不挑食。
林望书吃的他都吃。
哪怕她后来走了,家里的所有也还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没变过。
吃完饭后,林约在客厅里看电视,江丛羡问林望书可不可以谈谈。
她犹豫的看了眼正在看电视的林约,还是点头。
二楼的露台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旁边的那个秋千总能让她想起一些面红耳赤的事。
当事人之一的江丛羡倒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有廉耻心吧,不然也不可能总选一些变态的地方。
夜风有点冷,林望书不打算先开口,站在栏杆旁看着远处的河滩。
她还记得她刚来这里的时候,江丛羡说带她熟悉熟悉四周。
她那会不听话,总爱和他硬着来。
他怕她乱跑,就牵着她的手,哪也不让她去,只能跟在他身边。
他带她去了河滩,威胁恐吓他,要是再不听话就把她扔进去。
尸体泡肿了就浮在水面上,鱼虾把你当食物,吃的只剩下骨头。
林望书就和他横:“你现在就把我扔进去!”
他没动,她就挣开他的手往河里冲,跟个炮仗一样。
刚到河边就被他扛了回来。
她整个人被他扛在肩上,她就拼命的捶他打他,还骂他。
他任她打骂,将她扛走,离河滩远远的。
吓唬她要把她扔进去的那个人是他,怕她跳河的也是他。
现在回想起来,林望书却只把那些经历当成一段往事了。
那个时候的她可能也不会想到,那些对她来说算是地狱的曾经,终有一日也会变成留在脑子里的回忆。
江丛羡一看到她就会犯烟瘾,偏偏那盒含到吐的薄荷糖也没在手上。
他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譬如,看她。
然后烟瘾更重。
恶性循环,但他甘之如饴。
能感受到男人在看她。林望书不适应的别开脸:“小约的事谢谢你。”
这已经是她因为这件事谢他的第二次了。
江丛羡不希望他们难得的二人相处时间被这种没用的感谢给浪费。
于是自动跳开了这个话题。
“我开始治病了。”
没什么特殊的语气,很平淡。
就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寒暄。
林望书礼貌的点头给过回应,表现的却看不出多感兴趣。
他又说:“烟酒也戒了,医生让我少动怒,少发脾气,我最近在学佛,的确也清心寡欲了不少。”
停顿片刻,他像是在故意强调着什么:“我已经半个月没有发病了。”
想强调他也可以变成一个正常人,想强调他总有一天可以以正常人的身份站在她身边,那个时候她不用因为嫌他丢人,而去拼命躲避旁人的眼光。
林望书听完他的话,也没给太大的反应。
只是客套礼貌的说了句:“恭喜。”
然后江丛羡就沉默了。
他努力了这么久,换来的只是一句恭喜。
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在意,我的事情你都不会在意。”
第四十八章
对于他的示弱, 林望书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这个问题。
实话实说好像有些伤人,但她的确不在乎他的事。
也不能说不在乎,江丛羡还是她胸口上的一道疤。
你不能说伤好了, 就真的一点痕迹也没了。
而且这道疤的前提还是在,她曾经对他动过情的情况之下。
于是便更加深刻了一点。
没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过分的对待自己还要来的伤人。
她的安静在江丛羡眼中成了默认。
其实也不意外,他没打算她会这么快就原谅她。
就是有点后悔,如果能更早一点认清自己的内心, 他应该对她好一些的。
她一个清纯乖巧的女学生,被他那么粗暴的对待, 肯定会难受。
他因为温柔点的,也应该给她足够的耐心。
江丛羡是个很少后悔的人, 因为他觉得后悔是那些无能的人才会有的情绪。
他们没办法去承担自己做下的决定,于是用漫长的余生来难过。
多可悲啊。
江丛羡没想到的是,自己终有一日也会成为这么可悲的人。
他看着林望书, 就只是看着, 也只敢看着。
他是个极其贪心的人, 他不想只得到她的身体了, 他要林望书整个人都是属于他的。
包括她的心。
他不急的,他可以等。
哪怕等到四五十岁他也不介意。
所以他得好好活到那个时候。
多讽刺啊, 他因为林望书的父亲痛苦了这十多年, 自杀了无数回,可为了林望书,他居然变的这么惜命。
一直到进屋,江丛羡都没等到林望书的回答。
林约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切好的水果。
看到林望书了,他站起身:“姐姐。”
林望书点点头,过去把他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过来:“走吧,我们回家。”
林约听话的跟在她身后,林望书又说:“谢谢哥哥,和哥哥说再见。”
他应该懂礼貌,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所以林约十分乖巧的冲江丛羡鞠了一躬:“谢谢哥哥,哥哥再见。”
男人喉间轻嗯,唇角挂着温和的笑:“路上小心。”
直到门开又关上,他们的身影被隔绝在看不见的地方。
江丛羡才逐渐敛了脸上的笑。
不可否认的是,的确很累。
这种压抑着情感,不让它表现出来,实在是太累了。
蒋苑看见他眼底的倦怠,问他:“要喝一杯吗?“
江丛羡以往累了,都会喝酒。
可这次他却摆了摆手:“不了。“
他还得留着这副健康的身体,好好活着。
不然就等不到林望书爱他了。
偏执疯狂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对某件事的坚持能超乎常人的想像。
譬如缠着他十多年的烟酒,说戒就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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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约一起回到家,看着空落落的客厅,林望书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去了纽约,那林约应该怎么办?
如果他是个正常的孩子,她大可以把他拜托给相熟些的人。
可他不是。
林望书没办法去麻烦别人。
她犯起了难。
林约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拉开拉链,作业一本本的拿出来,他问林望书:“明天……还可以去吗?“
林望书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小约要去哪?”
他言简意骇,说:“哥哥。”
听到他的话,林望书沉默了一会。
“小约想和哥哥住在一起吗?”
他自然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点头。
虽然不想再和他扯上瓜葛,但这件事好像也只有麻烦他了。
林约害怕生人,如果让他和不熟悉的人住在一起,只会刺激到他的情绪,到时候病情加重。
眼下也只有江丛羡那,才不会让他有异样感。
照顾林约睡下后,她鼓足勇气给江丛羡打了个电话。
是蒋苑接的。
他说:“先生已经睡了,林小姐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林望书闻言一愣,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才十点半。
江丛羡少有十二点前睡下的时候。
不过她也没多问,将事情讲了一遍,蒋苑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应下了。
林望书更疑惑了:“不需要先询问江丛羡的意见吗?”
蒋苑依旧是冰冷的官方语气:“林小姐提出的要求,先生都不会拒绝。”
他好像只有面对江丛羡时才会有些温度。
林望书有时候也会想,江丛羡到底是哪里来的魔力,让蒋苑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他让他去死,他就绝对不会去想任何活着的可能。
可是她又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又何尝不是对他有过死心塌地的时候呢。
那会是真的喜欢过的啊。
他的演技太好了,刚过十八岁的林望书怎么可能玩的过他。
擅于拿捏人心的魔鬼,凭借着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就住进了她心里。
直到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她住进了那所宅子。
不堪一击的初恋像是被摔碎的玻璃瓶子。
她用那些残存的碎片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情绪越大,就越能证明她的难过。
她真的太难过了。
那个绅士儒雅的江丛羡,怎么能露出这样的情绪来呢。
哪怕她觉得自己已经能放下了,可回想起来时,那道伤疤还是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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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机场前,蒋苑开车过来接林约。
因为是早上七点的飞机,所以她没办法送林约去学校,只能暂时麻烦一下他了。
蒋苑的话说的没什么情绪:“不麻烦。”
然后拉开车门等林约上去。
林望书又叮嘱了他几句,无外乎就是一些让他听话的话。
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在家里听江丛羡的话,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林约乖巧的点头,林望书这才放心。
看着他上了车,又目送他们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