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筑基丹原本为五宗大比准备的,是赐予大比之上得胜的优异弟子的奖励,早在怒风秘境开启前,还未入魔的饶宗主便嘱咐百草园园主备好。然而,多年之后,饶宗主瓮,广源没落,失去了五宗大比的资格,弟子趁『乱』而走的不计其数,这些筑基丹仿佛一日之间成了多余的东西。
一日,公孙泓在打坐中悠悠醒来,听见高台之上酒仙真人疲惫地问道,“碧落,你后悔吗?”
“这是本座的选择。”碧落真人坐在大殿宝座上,侧坐着,身子崩得挺直,气势毫不倦怠,她说,“六人之力都奈何不了饶天意,再添一人,只得让如今之宗门陷入更深之绝境。”
“你说得对!”酒仙真人仰头喝了一壶酒,半响,一抹嘴巴,“若不是酒醉人,吾定已身亡。”
“老匹夫,别装『迷』糊,凡酒如何醉得了吾等修仙之人。”碧落真人摇摇头,转眼径直地看向门外,像是越过时空去看半年前那场鏖战,缓缓地说道,“广源已没落,过去便如吹灰,只求广源能躲过这一劫。”
碧落真人的祈愿并没有实现,再过半年,汹汹而燃的血火没有让废物沟的灵鼠彻底灭绝,反而发生了异变。
如果说,当初苏清初上废物沟偶然打斗的异鼠已经很是强大,那么经历血火之后,这些异鼠像是被火焰炼化一般,不惧火焰,甚至血肉里都融入了异人血流成火的属『性』,甚至以此变异出大陆异闻录中的传奇之灵鼠。
这群异鼠早就发生了变异,随意倾倒在废物沟里的废丹和废『药』,残存且变化的『药』效让异鼠早已不是修真界中寻常偷食灵食的老鼠。
它们皮肉坚硬如铁,血肉如毒,繁殖飞快,只叹当年无人能察觉沟中的异变,即使遇上了出门觅食的异鼠也不曾有弟子多想,在那个腐臭熏天的沟底已经孕育出有灵智的异鼠,他们慧根不弱,知晓自身之危机,藏匿在修真人意想不到之地,直到那一天人魔的头颅裹着汹汹的血火而下,激怒了异鼠之族,却也让它们得到一个机缘,一个在血火中炼化血脉的机会。
那一日,天地变『色』,血光漫天,巨大的异鼠从废物沟中拱起宽阔的背部,仰天一声嘶鸣,血火成了它的吃食,而后在翻涌的雷劫中化身成一个鼠头人身的怪物,三阶的妖兽。
血火灭,三阶妖兽披靡众生,只一手挥动,万千异鼠齐出,那轰动如天兵之气势霎时击溃了骄矜的修真人,广源弟子或逃或抵抗。
第二日,正巧怒风秘境的通道开启,口含一股傲气的弟子们决然战斗,仅剩而无力抵抗的弟子们冲进了传送大殿,曾经数以千计的广源弟子估『摸』着只剩百十余人,百丈之内不见一人。
苏清和秦封就是在这样决绝之刻回归的广源。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他们拯救不了濒临破碎的广源,只赶上最后一刻为十年母宗送行。
公孙泓终于说完了这个漫长而悲凉的故事,几人坐在山石环绕的空地中一言不发。
“公孙师兄有何打算?”冷静如秦封打破了沉重的故事消化过程。
公孙泓默然的抬起头,苏清已从故事中抽离出,默默地随秦封看着他,苏清担心他,公孙泓在大殿上应激的表现,让人只觉他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报复。
“我又能去报复谁?”公孙泓偏头苦涩一笑,“冲到四大仙宗面前哭嚎,说他们趁火打劫吗?只怕我还没见到四大仙宗的宗主长老,就已经被路过的筑基弟子绞杀了。”
“公孙师兄”苏清默默地喊了一声,没想到他能这般冷静。
公孙泓一手摆了摆,一手撑着山石站了起来,“莫担心,我公孙泓好歹也静心修行了二十年,这点冲动还是克制住的。”
黑沉的夜空下,无数的星光点缀,他盯着许久,“尝闻,一星落而一仙亡,天上有神明,吾应长生修行。”
“那广源呢?”秦封总是几字点到关键,而公孙泓沉默,而后像掏出心里话一字一顿地说道,“广源总有一日会重现大陆的。”
他转过身,苏清和秦封正好站起身来,他郑重地说道,“我愿踏遍山河而求道,待得元婴那日,便是广源再立之时。”
“二位!”公孙泓抱拳,“惟愿开宗之日,广源大殿再会!”
说着,不待二人回答便甩袖抛出飞剑,御剑飞走。
剑光划过天际,行至远处只成一点,宛若一颗挂在夜空的星。
“我们还有再见的那一天吗?”苏清眺望着不见流光的天际,喃喃而问。
秦封立于她身侧,同她一同目送,“会的。多年之前他便是个有志之人,他于广源的感情或许我们无法感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很久,苏清收拾好杂『乱』的心绪,转而抬头看向秦封,他们,“我们去何方?”
“天大地大,你想去哪?”
“去尘世。”
第126章 茶棚指路人
纵使千山万水之隔,也拦不住有心之人欲往之心。
飞飞停停半余年,一条通往尘世的坑洼小道在崇山边缘显现。
一个被岁月侵蚀的泛黄的茶帆挂在高枝上,沿着帆上指引的方向,破旧而布满灰尘的茶棚颤颤巍巍地呈现在二人面前。
苏清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虽说崇山峻岭模糊了修真界与尘世的界限,但设立在山峰入口的茶棚还是十分的诡异。
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头,肩上耷拉着抹布,从棚里小房子中挪了出来,苏清只一眼便看透了那老人的修为,堪堪练气二层。
他缓缓地走到茶桌边,慢腾腾地擦拭着桌上的灰尘,根本没有察觉到远远驻目的二人。
苏清偏头和秦封交换了眼神,见他又点点头,二人便毫不掩藏的走近。
直至二人走到茶棚外两三丈远处,那佝偻的老叟才恍然察觉到两人的到来。
即使如此,他的转身也极为迟钝,再见到他们的一瞬间,混沌的眼神中依旧倒映不出他们的身影,他艰难地牵起干裂的嘴角,声音微弱地说道,“仙家来客,小老儿失礼。”
苏清微微颔首,平淡一笑,跟着秦封走进茶棚中,残破的座椅被破布裹了好几层才重新立起,歪歪斜斜地木桌下不知垫了几块瓦片。
老叟说了声稍等便走进了房子,苏清见他冲倒着茶水,便同秦封聊起,“这荒山野岭怎会有个练气低境的卖茶翁?”
“或许是凡人的指路人。”秦封打量了一圈茶棚猜测到。凡尘中总有人想求仙缘,然而千年前大变后,少有修真门派堂而皇之地进入凡尘收弟子,如此,没有修真者的引领,这仙缘要寻何其困难。
千年里,有成长在修真界的凡人不远活在修真界的底层慢慢地往凡间行走,唯有几人得此机会而来,然而人间哪容易,后悔者重新踏入归程,无力者留在了重山之外,求一个机缘。
渐渐地,有凡尘之人来,这全无力返程的人便好心指一条长生路。
“是指向修真界的方向?”苏清颇为好奇,她偏头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