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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伦去休息了吗”
诺曼的女王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妆台前,身边围绕着三名忙碌的侍女。一个帮她拆散发髻,取下镶嵌着坚石与珍珠的小发夹,在那个硕大的发髻上,大概有上百根这样的小东西;第二个帮她解下袖子上的系带,这是近来才从南方诸国传来的新式样,袖子要做的蓬松宽大,然后用各色丝绸做成的细带子把它们按照一定的规律捆绑起来,其中各种奥妙各种搭配各种趣味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三寸厚的书;第三个则在为她预备用于滋润皮肤的乳油 这些乳油来自于一个术士,昂贵的可以让一个封地贫瘠的爵士在冬季到来之前破产。
“殿下还在思考。”被她问询到的第四个侍女说。
“他是一个温柔的孩子,”黛安说:“就是有时候免不了优柔寡断 虽然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那么地爱他。”
“他会感激您的。”
“当然,”黛安说:“他还不知道这是一份多么珍贵的礼物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我摘下诺曼的王冠呢它是那样的荣耀光明,但我一直希望的就是他能够坐在黑铁王座上,带着精金的冠冕,手中持着权杖,而所有的大臣和骑士都要向他鞠躬行礼,屈膝礼拜。”
说到这里,女王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从几分公文里拿起一封信件,它来自于银冠密林,精灵们在信中无耻地恫吓说兽人们正在用人类的女隶生产难以计数怪物,这份信件原本应该被送到狄伦手里,但黛安绝对不会允许狄伦的加冕典礼被任何事情破坏 现在距离冬季不过一两个月了,那些怪物难道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大到可以成为一个战士吗别开玩笑了,上一个冬天兽人们已经溃败在了狄伦的手里,这个冬天他们只能蜷缩在帐篷里忍饥挨饿着期待春季尽快到来,攻打雷霆堡用什么,用奴隶和婴儿
“烧了吧。”黛安说,一个侍女接过信件,将它投入了炉床,幸而精灵们会用树叶的纤维做纸张,不然这个房间可要充满了羊皮燃烧后发出的臭味儿了。
黛安眯着眼睛,狄伦即便不在,他的法师团却仍然驻守在雷霆堡,雷霆堡的安危无需太过担忧。
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有人来领取李奥娜与伯德温的悬赏吗”
“没有,陛下。”
“那么一倍,”黛安平静地说:“不,三倍,将悬赏的金额提高三倍,”她无视侍女的骇然:“我要他们永远无法接近高地诺曼,永远无法动摇到我儿的统治 让盗贼与刺客去滋扰他们,追逐他们,让他们除了死亡之外难得片刻安宁。”
第五百一十九章 艰途
诺曼的女王并不知道就在她发出这道旨意的同时,李奥娜与伯德温已经离开了龙火列岛,向高地诺曼进发。
这一切原本不在李奥娜的计划之中,她之前的设想是寻找出那场令得诺曼的老王,她的父亲不幸死去的巨大阴谋的主导,从而澄清伯德温身上的罪名,夺回自己的姓氏与继承权,然后和伯德温一起,作为诺曼子民尊敬与爱戴的将来的统治者公开而荣耀地回到高地诺曼。但事情的变化太快了,先是极具讽刺意味的,老王生前百般筹谋也未能达成的,将女性加入到继承人名单的事情居然在他死去,而他希望的继承人背负着罪名离开王都之后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而后就是受到了威胁的约翰王近似于疯狂地挥霍着诸位先王聚敛起来的钱财与力量,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诺曼拖入毁灭的深渊,再然后,约翰王在一个夜晚卑微地死去,没人去追究死亡的来源,显然这个结局让许多人感到满意,就像是老王死去的时候那样 国王死了,国王万岁,依据修改过的继承法,诺曼第一个女性继承人被推上了王位,真可笑,他们不愿意让李奥娜继承王位,对于黛安却要宽容地多。
“因为她有着狄伦,”伯德温说:“而且是她深爱着的唯一的儿子。”
他们在侧岛接到了从碧岬堤堡辗转而来的情报,伯德温与李奥娜一点也不怀疑其中的正确性,因为他们熟悉那种植物纤维制造而成的纸张以及精灵游侠凯瑞本的字迹,他们又询问了葛兰留在龙火列岛上的盗贼,确认了狄伦唐克雷没有离开王都,现在的雷霆堡由一个贪婪而短视的家伙代为管理着。
伯德温坐在火边,浅橘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端正的面孔,他曾经在逃亡的路途中急速地消瘦过,然后在龙火列岛上因为有充足的食物与不受打搅的睡眠而重新变得强壮,但就在着短短十几天里,那些聚集在他的眼角与眉间的皱纹又加深了,他的胡须伸出皮肤,在嘴唇下方形成了一个铲子的形状,然后与唇上翘起的部分连接,这个新特征让他看起来或许要比实际的岁数更大些,也更威严,令人敬畏,至少李奥娜是完全不在意这些的,无论伯德温是什么样子,她都是喜欢并且接受的。
“他不该这么做。”伯德温说。
“谁”李奥娜问,随即她就想到了一个人:“狄伦为什么不,那是高地诺曼。”
“他是个唐克雷。”
“应该不是了,”说真的,李奥娜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伯德温总是对他那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抱有着可笑的甜蜜幻想,即便狄伦唐克雷从未表现出对兄长就算只是形式上的的喜爱与尊敬,他憎恨和嫉妒伯德温,李奥娜想,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
“我知道,”伯德温说:“狄伦可能希望过他从来没有我这个兄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奥娜看到他的眼角有晶莹的闪光,她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摩顿唐克雷和我说过,”伯德温说:“他知道狄伦对他有着一个孩子对父亲最深切的渴望,但他恨他的妻子,还有这个孩子,所以,虽然他知道这对狄伦很不公平,但他还是,无法接受他 就连看见他摩顿都会感到心脏被刀剑贯穿。”
“你知道狄伦没有继承摩顿唐克雷的血脉吧。”李奥娜轻声说。
“曾经不知道。”伯德温说:“但现在”他在被迫逃离诺曼王都之后才发现自己过去简直就是一头蒙着眼睛绕着名字叫做雷霆堡的石磨转个不停的蠢驴,在代克瑞玛尔管理侧岛的时候,无数的情报被递交到他的手里,像是狄伦的真实身份,这样重要而又不够隐秘的事情当然也在其列,他甚至知道狄伦的生身父亲,富凯的母亲很有可能来自于格瑞纳达,两者联系起来之后他不由得毛骨悚然。
“那你还在抱着这么”李奥娜勉强将一个恶劣的形容词吞了下去:“抱着期望”
“因为我知道狄伦一直希望父亲能够为他感到骄傲,”伯德温说:“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如果狄伦真的可以证明他能够成为一个可信而又可敬的领主,我不介意回到王都,或是回到我的村庄里,和我的妻子”
他突然顿住了,火堆还在燃烧着,树枝噼啪作响,在失去了谈论的声音之后,周遭是那样的寂静,寂静得让李奥娜就像是被一整座高塔压住胸膛,她感到无法呼吸,在尝试了几次后终于伪装出一个悲哀的笑容:“当然,”她轻声说:“潘妮是爱着你的。”她只是受到了迷惑与引诱,几乎任何一个女性都无法拒绝的殷勤与爱意,而且她也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李奥娜是想要这么说的,但她发现自己已经给快要到极限了。
“但你不会,对吗”伯德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