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可以捕捉别人的厄运,右手则可以驱赶厄运,倒不用太担心这种事。不过被赶走的厄运找不到主人,就会自动消散这点,倒是挺有意思的。”
“这是好事吧”宫平有些兴奋,“这么说的话,我一生都不会有厄运了对不对”
“应该如此吧。”运点了点头,但观其表情,不大像是确定的样子。
“好运啊”宫平欢叫一声,将刚走进厕所的一个老大爷吓得差点失禁,宫平脸一红,灰溜溜地逃了出去,身后传来老人抱怨地声音:“现在的年轻人,在厕所里也这么不老实”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对宫平来说,没有什么比赶快回公司报到更重要的事了。现代社会竞争激烈呀,研究生都抢着卖猪肉,硕士生都跳楼自杀,博士都愁没人要,宫平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能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不易啊。
兴冲冲地跑回公司,令宫平泪流满面感激不尽的是――部门中自己的位置还被留着,只是由部门经理帮他请了长假。他想,也许因为他这样万事好说话的小帮工实在太难找了,所以上至领导下至同事,都不希望他被另一个不喜欢帮别人干活的人取代吧。
“果然,我开始走运了”宫平一边在心里呐喊,一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当他想环顾四周,寻找王小梅的踪影时,一大群人疯跑过来,将无数报表和资料塞进他的怀里,放在他的桌上。
“宫平,你可算回来了,快帮我把这个弄好,老总急要”“宫平,你没事就好,我不懂这种电子表,你快帮我改一下吧”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从前一定让宫平欲哭无泪,但在今天,却像是仙乐一样美妙,宫平带着友善的笑容一一收下。
片刻,人群作鸟兽散。
“恭喜恭喜。”邻桌的同事伸过手来与他握了握,“大难不死,工作还没丢,你这运气,一般人真比不了。”
宫平笑着,看了看同事身后的白色影子。那影子不大不小,不清晰也不模糊,标准的胸无大志混吃等死型。可宫平没敢嘲笑人家,想想从前的自己,好到哪儿去
这时,他才腾出时间却寻找王小梅,他抬起头四下张望,想找到王小梅那张美丽的笑脸,却迎来了失望。王小梅的位置上坐了一个生面孔。
“王小梅呢”他低声问邻桌,邻桌同事的脸一下沉了下来。
“她死了。”
“什么”宫平如遭雷击般地愣住了,“死死了怎么会”
“是自杀。”邻桌同事一边扫视着周围,一边小心地低声说:“这件事闹得动静很大。老总看上了她,可她好像不给老总面子,后来小道消息称,老总用手段玩了她,后来没多久,她就跳楼自杀了。咱们那个老总,哼,这些年毁在他手里的女员工可多了去了”
宫平再听不进一个字,一种愤怒在他体内蔓延。王小梅的那张笑脸在他心里闪烁着,忽明忽暗,他那颗一直不愿与人争斗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相反的力量,那种力量鼓胀着,令他全身颤抖。
他早知道,公司的总裁穆山是一个好色的人,公司内但凡漂亮点的女员工,他几乎都打过主意,更有传言说,有姿色的女员工中三分之二都被他宠幸过,但宫平只当那是个与自己无关传闻,而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可这次,他无法一笑置之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没了,一个曾关心过他――而且是自他工作至今,唯一一个关心过他的人死了。被污辱与损害后,死了。没人对她的死表示什么,她的死只是众人消遣时光时闲谈中的一句。
某种东西――某种原本不属于他,而在之前某一时刻降临他体内的东西,开始蠢动。这种东西开始破坏,开始生长。它破坏了宫平心灵中原来的某一部分,然后又以奇异的新形状,将由它造成的心灵空缺弥补好。
宫平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站起身,快步离开办公室,直冲进卫生间。在水龙头前,他努力压抑着痛苦与愤怒,揉着自己的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再这样下去,你要疯掉的。”运提醒他。
“为什么,为什么”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宫平痛苦地哭着:“为什么像她那样善良的人会这世界是怎么了”
“你想为她报仇吗”运在旁边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我会的”宫平猛地转过头,那狞厉的表情将运吓了一跳。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不再是它所了解的那个“命”,它发现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
“或许是那个雷,震动了他心中原本潜藏着的某种东西的禁锢吧。”运这样想着。“那种东西被这个女人的死所引发,就要窜出来了。有趣。”
其004:试验
“除了那个老人,和那个服药女人的特殊情况外,还有什么情况能够利用厄运杀人”宫平目光炯炯地逼视着运。“你曾说过,杀意与杀心合而为一形成的厄运,是运根本无法抵挡的。除了杀意的释放者自己动手去杀人外,怎样达成合而为一的条件”
“不知道。”运回答得很直接,“无意识态度下的生活,就像是梦,我不可能记得梦中的一切。我只隐约记得,要先找到厄运,然后才能引出杀心。既然你的手可以将厄运从主人身上剥离,想来,或许也可以将杀心从主人身上取下。”
“然后由我来将它们合为一体,再放回到那该死之人的身上,对吧”宫平缓慢地点着头。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运诚实地回答。“不过我隐约感觉,这样人为地将二者合一后,二者的结合体将产生巨大的力量,任何运也挡不了,所以也就不会进行杀人者与被杀者之间的运的力量较量。也就是说,我觉得这样产生的厄运怪物直接就可以杀了对方。”
“试一试就知道了。”宫平咬了咬牙。“现在恐怕没人比我更恨老总,更希望他死吧”
“你要取自己的杀心”运吓了一跳,“我不知道那能不能行,或者说,有没有危险。”
“但总要试一下。”宫平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又恢复成了那个友善的小白领。
“得找机会接近老总,这样才能捕捉到他的厄运。以我现在的身份,根本没这个机会。得创造机会。”他喃喃自语着,离开了卫生间。“所以,好好工作吧。”
运飘荡在宫平的身后,看着桌上那一大堆报表与资料,没有真正脑袋的它也觉得脑袋疼。但宫平却并不把这些东西当成一回事,熟练地打开电脑,启动软件,然后依照轻重缓急,依次处理起来,那叫有条不紊。运不由感叹,自己的命着实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只可惜从前的性格不大好,才被压制在这么个可悲的位置上。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运发现宫平的性格有所变化,而且变得有些太过快速。它想了想,觉得那是多年来的压抑突然暴发的结果。
那就像是火山,平时死气沉沉的,就像堆冰冷的石头,可一旦压力达到一定程度,它就是能毁灭一切的石之火。
“对,是压抑。”运点着头,“过去的模糊记忆里,我好像记得他学过这么一句话,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如今的他被雷劈开了窍,要暴发了。这样一个老实人暴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有趣。”
“啊,好久不工作,确实挺累人。”在天黑之前,宫平终于忙完了一切,按要求将电子表格发送给各人。他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我还以为你病刚好,就要熬通宵呢,年轻人,别太拼了。”四十多岁的保安笑着将他送到电梯处,宫平点头道谢后,带着友善的笑容走入电梯。
“你似乎对这种工作很着迷”运看电梯里没有别人,便开口问他。
“无所谓。”宫平笑了笑,“工作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养活我,能让我每个月给远方的家人寄去几千块钱――要知道,在北方的小城市里,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它足够我的双亲悠闲地度过每一天。”
“那么现在呢”运问。
“现在有了另外一种意义。”宫平说,“我要想办法接近老总。工作是最直接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