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的惊讶也是丝毫不少,此前他倒不是很在意白骨僧的白骨观,现在一路听下来,这白骨观分明不只是门高深的佛法,还是某种炼体的法门,可惜白骨观应该是类似总纲的东西,故而白骨僧只得其法,不得其用,一不小心就出了岔子。
他的确猜到了部分真相。
当初妙色因为身兼多门佛法,导致体内异气冲突,以至于修为尽丧。后来他得了法主的白骨天珠,由此领悟到了丈六金身的精义,且触类旁通,悟出修炼法身的秘要。
他设想之中,修成法身后,便可以将所有神通术法融入进法身,法身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法意凝结,如此一来就不会出现他那种因为兼修多门功法,导致各种异气在体内发生冲突,为了保住肉身,不得不散功的惨状。
可以说妙色设想的法身修行,实是在修行之道上另辟奇径。但他那时,已经垂垂老矣,纵然想出其法,也没能亲身实践,故而法身修炼,仍是流于想象,若是旁人贸然修行,必然危险重重。
但他又舍不得此法就此消失,干脆将其精义化为法意,留待后人参悟。
白骨僧这一脉的祖师正是得其法意,将白骨观领悟出来。只是他们未能领会出妙色的原意,仅体会到了生死色空的佛法。饶是如此,也让他们所获匪浅。
白骨僧正是因为隐约感觉到白骨观另有妙用,而且可能是作用于身体,朝着这个方向修行,才会出差错。实际上他判断的没有错,只是他也想不到白骨观隐含的法身之法,乃是从肉身之外另起炉灶。
季寥也没看出这一点,他只是凭借自己高明见识,判断出白骨观确实是炼体的法门。至于妙色当初的设想,实是异想天开,他一时间哪里能明白过来。
何况法身之道,亦是脱胎于丈六金身。丈六金身本身就是人世间最高明的锤炼肉身法门,无论是白骨僧还是季寥因此想岔,实属正常。
白骨观的法意用意会,自是片言即可,但要言传出来,却得经过白骨僧千言万语。
足足说了半个时辰,白骨僧才意犹未尽的闭口。
素秋向白骨僧躬身一礼,道:“道友的色空之道,对我大有启发,我去闭关了,出关后便将自己所得尽数告知道友。”
她说完之后,便迫不及待离开。
季寥明白,素秋怕是顿悟了。这种状态他也遇到过,实是有些可遇不可求。
素秋想的没季寥那么多,她是专注于色空之意,同自己的修行印证,从而大受启发。
季寥亦微笑道:“我也去参详了,若有所得,便来跟你探讨。”
正文 第65章 痕迹
静室,季寥握着“小白”赠予他的白骨天珠,珠子在指尖拨动,季寥亦深深沉浸在禅意当中。
他修行过完整的天魔经,通晓五分之一的帝经,可以说道魔两家最高的修行玄妙,他皆有参详,如今他要更进一步,其实有一条光明大道摆在眼前,那便是收集剩余的四份帝经以及见证无字经。
自古以来,从无一人能够将三大无上宝典兼修一身,但如果尽览三大无上宝典,或许能让季寥不止登临登仙境,还能抵达传说中的破虚境。
破虚便是“破碎虚空”,打破空间的阻隔。抵达这一步后,很有可能凭借自身之力抵达魔界,那也是最正确的办法,因为季寥去魔界之目的是为了找到女儿并且营救赵希夷。
季寥仍觉得自己有机会解救赵希夷的缘由是传闻中“魔界一日,人间一年”,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兴许他进入魔界时,赵希夷尚未身死道消。
而且他也只能期望这是真的。
季寥暂时抛开各种思绪,将白骨观和白骨天珠的生死色空之意结合。他对白骨观感兴趣的原因在于妙色,妙色又是那烂陀寺的首座,身上兼修多门由无字经延伸出的佛法神通,季寥希望通过这番体会,触摸到无字经的一些微妙。
何况他对无字经并非毫无头绪,毕竟菩提多罗的元佛三限,亦是跟无字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连。
季寥现在的目标便是将这些跟无字经相关的神通术法道诀分析入理,探索其本质,从而将其糅合在一起,成就一门崭新的功法,还原出部分无字经的精义。
因为他并不打算去那烂陀寺强取无字经,故而想通过创出这门功法,届时看能不能和那烂陀寺商量一下,他用这门功法换取观看无字经的机会。
如果不行,再用黑山老妖的身份强行借阅无字经,届时再给那烂陀寺留下一些好处,当然这是最后的办法。
毕竟当初法主和妙色待他不薄,虽然斯人已逝,但季寥还是要给那烂陀寺一点面子。而且他整合这些神通,也是对自己佛家修行的总结,将其重新梳理一遍后,对他本身亦是大有裨益。
他虽然真正的修行时光也就二十多年,但身上兼修的法门却涉及道佛魔三家最精深的部分,这让他变得手段丰富,远非寻常修士可及,同时亦是他继续前进下去的阻碍。好在道佛魔三家的功法源头都是一致的,季寥仍是有希望凭此返本归元,勘破真正的仙佛之谜。
时光荏苒,岁月如刀。
一连过去十日,季寥的房门才打开。
他整个人比十日前瘦了不少,神色略有恹恹,一双眸子却比过去更为平静。他的眼眸亦似平静的湖波,但仍旧可以观察到少许的波澜,而此时的他,眼中连少许波澜都消失了。
实际上这十日里的凶险,还胜过一场生死交锋。季寥到三日前,才发现白骨观真正作用不是在于肉身,那时他自身的血肉精气已经耗损了大半。
由此他彻底醒悟,白骨观的修行跟皮相无关,而是介于虚实之间。
季寥在多番尝试下,和慕青一起推敲,终于摸出白骨观的真意,悟到了法身修行的玄妙。
在季寥身后,便跟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全身笼罩在黑袍下,面目跟季寥有些相似,但神韵更像庙里的神像,淡漠无情。
这正是季寥修行的成果,确切的说这不是法身,只能说是法相。
法相是比法身稍低一个层次的形态,从某种意义仍是虚幻,不能如法身一般凝实。
饶是如此,法相亦让季寥大有收获,等于让他凭空多出一个帮手出来,而且实力不俗。
季寥挥了挥袖子,这尊法相便进入他体内,黑袍亦被他收进储物囊中。
但季寥也有遗憾,他纵然将元佛三限和生死色空的精义都推敲到极致,仍旧窥视不到无字经的真容,而且他预感到,如果不得见真正的无字经,他便永远不会知道无字经到底是什么。
“哎,早知道自己这一世会成和尚,当初便该答应法主。”季寥不无遗憾想到。当初法主曾极力邀请他进入那烂陀寺,并答应让他查阅无字经,唯一的条件就是希望季寥剃度出家。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没理由去做一个和尚,便拒绝了法主。
只是世事难料,果然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季寥又缓步到了那处凉亭,目光落在那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季寥此前回想往事,恰恰与这句诗的意境锲合,心有触动。
诗句的意思简单明了,飞鸿踏雪泥指往事留下的痕迹。
他这位“母亲”的往事是什么留下了何等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