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白芳菲又观自身,除了伤势依旧沉重之外,就别无什么异样。身体虽未有丝毫痊愈好转的迹象,可也没受什么拘束,更未有那些拘人神念妖元的禁制什么的。
只这伤,让她有些头疼,心神不宁。
如非是身为山河社稷图的寄主,时时刻刻都会保持在人躯状态。此时的她,早就已化出了妖体,且必将直接陷入沉眠不可。
可在此时,她自己已无能为力。所有的伤丹灵药。都在之前逃亡的途中,使用殆尽。自身的本命元气,也是匮乏到了极致。要依靠自身的力量恢复,几无可能。
可如今她,却依然未能完全脱险。那些觊觎着这件神器之人,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
随后白芳菲就又开始疑惑,这究竟是谁将她移到了此间且这身上的伤,也被人上药包扎过。
看起来应不是修为高深之人,只因那些药草,对她几无益处。
正这般思索,白芳菲却听那庙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这使她神色微凛,一段枪刃,悄然显现于手心之内。
仅仅须臾,白芳菲就又放松了下来,将所有的戒备之意收起。而再数个呼吸之后,门外就有一位青袍少年,走入了进来。
那少年身上穿着一身文士袍服,却将两只大袖高高挽起,衣襟也稍稍敞开,气质浪荡不羁。不过神情却是小心翼翼,似生恐颠了他手中端着的那盏药汤。
直到数步之后,他才发现白芳菲已苏醒过来,顿时眼现喜色:“姑娘你已醒来了”
仿佛看出了白芳菲的警惕之意,少年并不靠近。将那药汤放在白芳菲身前后,就又退开数步坐下。
“学生刘邦,乃是岳麓书院的学子。此番是因十宫大比结束,从秦境返回,之前在那边小风林偶见姑娘昏迷,因担忧那处凶兽为祸,便擅自做主,将姑娘移至此地。”
说完之后,他又指了指身前的药汤:“此间荒僻,寻不到合适的药材。好在刘某略知一些疗伤之法,这碗汤药,对姑娘伤势,或有益处。”
白芳菲闻得此言,却更觉狐疑。她昏迷之所,非是善地,且在深林之内,何人会从那里路过除此之外,少年那眼中赤裸裸的色欲与痴迷,也让她反感。
可当白芳菲目光触及一物,就又瞬时神情微凛,定定的看向了刘邦腰侧,一口样式古朴的无鞘铁剑。
“刘邦你这口剑,可是赤霄”
六六九章三年之后
天圣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冀州谢城县地域内,正是大雪纷飞。王猛与郭嘉二人,却在这时由几位王府属吏的陪同下,行走于一处田垄之上。
“看来这边的情形还算不错,底下的佃户管事,颇为用心。可吩咐户曹参军,这银林庄每家每户可赠肉一斤,面十斤。”
虽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周围又狂风鼓啸,王猛却是从容自在的把双手负于身后,一脸的淡然。
只是他王猛虽是修为高深,可以无惧这天寒地冻,后面的一众王府属吏,却是有些承受不住。哪怕是各自都手抱着一个小暖炉,也仍是浑身瑟瑟发抖。
不过这几位却也知王猛的性情喜好,加上另一位在殿下面前说一不二的人物就在眼前,故而众人此刻虽都痛苦不堪,却都是强自支撑着,并未显分毫异色。
“殿下仁德,允各家佃户在丰年交粮满二石半,灾年二石之后,其余都归自有。如今这些小民,自然是尽心尽力。据说此策,也是由家宰在殿下面前建言此真可谓是万家生佛,如今冀宛之民,谁不称颂”
王猛听着下面人的恭维,却并无多少欣喜之情。丰年交粮二石半,灾年二石,确实是他向武安王建言之法。
这在往年,可谓是苛政,说是横科暴敛也不为过。只因北地寒冷,土地贫瘠,以前所谓的上田,也只亩产三石。
可这两年来,随着耕法的改善,良种的改进,还有冬小麦与大豆的轮种,哪怕在一般的年景,亦可产五石半到六石之粮。如遇风调雨顺的丰年,那么一年可高达七石已上。如能在一年中精心照料田地,按照王府提倡的耕法锄草施肥,甚至八石都非奇事。
而现今武安王府的佃租不高也不低,租给嬴氏族人的佃租是三成半,有家属参军者也是三成半,其余人等则是四成。
正常的情形下,丰产必需得给王府交粮三石半到三石半。亩产越高,交租也就越多。
可如今随着王府新政,这些佃户只需在丰年上交二石半,灾年二石,其余一切都可归于自有。于是武安王府的封地,与各处田庄,都是群情踊跃。
这正在王猛意料之中,如此才能使那些惫懒的佃户在田上更用心用力,且更为爱戴武安王府。
可其实他王猛并没怀什么好心,这些蚁民并不知,冀宛二州的粮价与盐油俱为武安王府掌控。只需在丰年之时,将盐油价格稍稍提升三五文钱,再压低一些粮价,就可弥补损失而有余了。那些佃户看似是多得了半石到一石粮食,可其实所得甚少。
只是令王猛不虞的是,不久前他关于盐油涨价的提议,已被武安王殿下否决。这令王猛的谋算落空,也使他心痛莫名。
“还在为那少收的那些佃租烦恼呢”
郭嘉在旁发出轻笑,他对自己这师弟的心事,一向是洞若观火,此时自也了然无疑。
“师弟你仍是如此吝啬其实何需挂怀我们王府如今,也不缺这点钱财。”
“你说的倒是轻松那可是四百余万金的银钱。”
王猛一声轻哼,满眼的不爽。
此时武安郡王名下,加上三年前平叛功绩后的增封,以及这些年陆续开垦出的田地,共有上田三十二万顷,中田六万顷。大秦田制,一顷五十亩,也就是一千九百万亩。
而以如今北方,是一石三两的粮价。每亩少收半石到一石的粮食,就是四百万金以上的亏损。哪怕是这朝廷田赋,需要田租与佃户共同承担,那也是至少三百五十万金。
有了这三百五十万金,他可以做多少事情可以购至少三十尊人元神甲,可再供养四师精锐,又或在王府封地之内,再挖几条沟渠,修几条道路,甚至在冀州再购置一些良田。
稍作凝思,王猛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部属往远处退开,机会难得,他打算与郭嘉说些私话。
“恕师弟直言,我们这位殿下什么都好,可对于下面这些人,却实是过于宽厚了。师兄你日常随侍在殿下身侧,平常也该劝一劝才是。”
这可不仅仅只因王府府库少收的三百五十万金而已,也是因他感觉嬴冲,对那些佃户确实是过于大方了。
需知如今朝廷税制大改之故,各处田亩,还需负担分摊的丁税,
而他们王府这边,可与别家不一样。别人都是由佃户自身来负担丁税,可在武安王名下的田地,却都是将丁税包含在田租之中。除此之外,每逢嫁娶丧事,求医问药,王府这边也都有赞助。
故而那四成的佃租,看似严苛,可王府的佃户,在整个北地范围,其实是负担最为轻松的。
武安郡王此举,甚至令其在宗党之内,召来了不小的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