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灯管的电流声里,突然混进\"叮\"的一声——周颖的手机屏幕亮了。她划开消息,瞳孔突然收缩成两个锐利的黑点。
\"音响设备有着落了。\"她把手机转向我们,屏幕上是条二手交易信息:【雅马哈全套演出音响,九成新,半价急售】。配图里,黑色音响阵列像沉默的巨兽蹲在车库角落。
齐甄的指尖悬在\"卖家备注\"上颤抖:【因乐队解散转让】。这行小字像根刺,突然扎进我们沸腾的幻想里。
\"现在就去验货。\"周颖抓起外套时带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图纸上漫开,恰好淹没了被砍掉的直播区。我们跟着她冲进夜色里,破旧的面包车在坑洼路面上颠簸,像艘驶向风暴中心的小船。
卖家是个穿褪色皮衣的男人,脖颈处的音符纹身已经晕成蓝紫色。他推开仓库卷帘门的动作像在揭开结痂的伤疤——音响上还贴着某音乐节的标签,灰尘在射灯下像未散的掌声飘浮。
\"试音吗?\"男人递来的麦克风线缠着医用胶布。蒋丽娜接过时,我们看见他手腕上留置针的淤青。
当第一个和弦通过这套音响炸开时,仓库顶棚的铁皮开始共振。周颖站在声浪中心,头发像黑色的火焰在脑后飞扬。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执意今晚赶来——这些音响里还囚禁着上一支乐队的灵魂,此刻正通过我们的手指得到短暂的赦免。
\"我们要了。\"周颖数现金的动作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男人接过钱时,突然从器材箱深处摸出个铁盒:\"送你们的。\"里面是十二个手工制作的防喷罩,用婚纱头纱和吉他弦改制而成。
回程时暴雨突至,我们像保护新生儿般用防潮布裹住音响。齐甄突然指着路边:\"看!\"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咖啡机维修】。橱窗里,台八十年代的Faea咖啡机正闪着铜质的光芒。
周颖急刹车调头,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人高的水花。当店主报出价格时,蒋丽娜突然解下脖子上的限量版效果器:\"能便宜一点吗?\"她按在柜台上的手和效果器一样微微发抖。
暴雨停歇时,我们坐在在路边啃便利店饭团。周颖用施工图纸卷成筒,指着远处晨光中显形的老楼:\"三十天后,那里会有全城最好的声场。\"她嘴角粘着颗饭粒,\"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一切,就差宣传和人手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设备搬进我的出租屋里,原本计划是要把它们放置在周颖那里的。然而,周颖却有些担忧,因为她害怕老周头会因为这件事而不停地唠叨。毕竟,当初老周头可是极力反对周颖学习音乐的。
月光像一泓银色的溪流,从斑驳的窗棂间倾泻而下。周颖静静地站在窗前,细碎的尘埃在光晕中浮动,如同散落的星屑。她的侧脸被月光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我注意到她耳后有一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颈间,随着夜风微微晃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台上的木纹,指节在月光下泛着瓷器般的光泽。楼下传来出租车远去的引擎声,尾灯的红光在她眸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