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匪将易禾手上的绳子解开,嘴里的布也拽出来。
他十分确定,现在的易禾不敢乱动,也不敢呼救。
她巴不得没人看见她。
“大人,下车上朝去吧。”
“再一会儿就到中门了,那里人更多。”
车子缓缓停下,绑匪抱了膀子在对面等着看她笑话。
易禾死死扒住车窗不撒手。
她现在一身女装,如果被同僚看见就完了。
女子身份一旦被勘破,罢官遣返是最轻的。
门阀们肯定会极尽铺陈,然后以此劝谏,不问她个死罪不能罢休。
陛下如果要救她,等于授人以柄,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就算白费了。
还会遗患无穷。
所以她今天就算死在车里,也不能活着站到外面。
“怎么,做了这么多年的男子,变回女儿身怕被人耻笑?”
绑匪似乎很乐意看她窘迫,时不时激将她一句。
易禾心想,耻笑在小命面前算什么。
虽然也确实有些羞耻。
这种羞耻不是来自于她的女儿身,而是一种愧疚和恐惧。
一直以来她都是以男子身份混迹朝堂,猛然间承认自己是个骗子,她会觉得德行有亏。
再就是被一群人议论嘲笑甚至审判的不安和恐惧。
自从上次被司马瞻无意撞见,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是回忆起那个瞬间。
那些细节被她一遍又一遍地记起来。
就连司马瞻当时的表情也被她解读了无数遍。
有时候觉得是同情,有时候觉得是讥讽,有时候觉得是鄙夷。
所以之后再见到司马瞻,她总是有点心虚。
但只要跟他说几句话,这种感觉就会减弱一些。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概是她想通过交谈,从对方的反应里得出“他早就将这事忘了”的反馈而已。
再后来,她就不敢回想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思绪只要往那件事上靠近一点,她就马上强迫自己抽离出来。
具体做法就是被子蒙头打滚。
要么起来抹桌子叠衣裳。
总之就是不能去想。
这只是一个人见证她身份被戳穿,就让她煎熬至此。
如果换成一群人,还有很多对她没有善意的人。
光是心魔就能把她夹磨死。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他们如愿。
“你要是敢在这里把我扔出去,你就死定了。”
绑匪笑了:“用不着威胁,据我所知,臣工们上朝一般只带个车夫随行,他们可打不过我。”
“不行。”
“要不,你们再把我绑回去吧。”
绑匪显然耐心告罄,架起她的胳膊就将她搁到地上。
易禾慌忙以袖遮面,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女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绑匪临走时特意朝车外高喊一声。
而后就在易禾愤懑的眼神里遮蔽了帘子。
周遭果然有同僚的车子停了下来。
先是御史他老人家,一见易禾像见了鬼似的,赶忙将脑袋又缩了回去。
后来又来了度支侍郎,他显然是被惊住了。
“女公子?易大人?”
幸好现在快到上朝的时辰,否则看他这架势,高低得下车来瞧。
易禾也顾不得这些,埋头疾步往回走。
“大人,上车。”
对面一声低沉的男声传来。
易禾一偏头,是王显。
不,是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