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祎只当这句是笑话。
但不知司马策的话里也有几分真心。
最近这些门阀愈发猖狂,屡屡在殿上张机设阱,企图和君权共治。
之前三省要职谢家占了一半,不过这半年里不少人被他罢黜降权,已经崩解得七七八八。
谢相也因为之前族侄冒犯天家的罪过,已经有阵子没蹦跶了。
大晋的三大顶级士族,琅琊王、颍川庾、陈留谢,无一例外只想控制中枢和主导军权。
相比帝位,他们更热衷追逐掌控欲。
眼下最难办的是桓锏。
桓锏有过几次军功,后来欲加九锡未果,因而一直耿耿于怀。
自那之后,就同司马靖一个样,明里暗里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如今又听说他私下里开始勾结士族,为以后跟皇权博弈增加筹码。
别的门阀是想做空帝位。
只有桓锏,从头到尾想的都是取而代之。
所以,桓锏目前是最危险的存在。
这些年他努力振兴皇权,日日同门阀们智勇对决。
外面还要防备周国起事,半分不敢松懈。
司马瞻回京后接手了录尚书事,算是对王谢二氏最有效的牵制。
但靠逶迤周旋并非长久之计。
可门阀尾大不掉,想要拨乱反正谈何容易。
因而在万全之策没谋定之前,他最想这些混账去死。
什么隐都不如隐于坟。
“外头都说司马瞻是个豺狼性情,要我看,你才是最凶的那个。”
李祎对朝政不感兴趣。
但总归是时常听见一些风闻,知道他这个皇帝做得艰难。
司马策苦笑一声。
“这话谁都说得,你就不能,这把龙椅若是给你坐上,恐怕国将不存。”
李祎没有反驳,毕竟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那你到底何时才能跟他们清算?”
“清算?”
司马策颓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数百年的沉疴旧疾,门阀对皇权有先天压制,长此以往,最后谁跟谁清算都不一定。”
“那你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朕何时谈情说爱了?”
李祎嗤之以鼻:“只是不欲人知而已。”
司马策不恼,语气也和顺。
“朕的身份,谈这些十足煞风景,即便偶尔有丝按捺不住,批点奏疏就都消散干净了。”
说罢又揉了揉两颈,好像真的刚批完奏疏一样。
房中沉寂了片刻,李祎没有接他的话。
半晌,他才自顾自说了一句。
“时间太久了,久得我都忘了她是大晋的股肱之臣,早就不会拘泥儿女私情。”
司马策闻听此言,极轻地笑了笑。
“形影本无主,动静崖上风,她何止不会拘泥儿女私情,朕觉得她的大事还没着手。”
李祎有些茫然。
“她还能有什么大事?”
“朕不知道,但朕知道一点,入仕这几年只不过是她用来混玩的,或许时机合适的时候,她不再混沌下去,要么暗夜伏杀,要么明火执仗。”
“总之,这个太常卿她早就干腻烦了,至于还想干点什么,朕也拭目以待。”
李祎自嘲地笑了笑。
“也罢,风雨吹灭檐下灯,晦暗自有清凉境。她如果真有这样的志向,也是朝廷和你的福气。”
司马策摊摊手:“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