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的意识像被撕碎的纸页,散落在不同的时空维度。过去、现在、未来,以及某个超越时间的虚无领域——他的思维同时存在于四个坐标点上,彼此污染、重叠、侵蚀。
在东京塔重建典礼的未来片段里,他看见自己——白发苍苍,面容疲惫——将数据核递给一个少年。少年的脸既像幼年的叶骁龙,又隐约浮现林奕的神态。就在交接的瞬间,整个会场骤然凝固。宾客们保持着鼓掌的姿态,香槟的气泡悬停在半空,连风声都被掐灭。而天空之上,一个巨大的克莱因瓶投影缓缓展开,如同宇宙的伤口。
程野想呼喊,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这个未来的躯体。他只能被动地观察,看着白发程野的右手——无名指缺失,断口处光滑如镜。这个细节像一根尖刺扎进他的思维,因为就在此刻,实验室里的他,右手无名指正被第七长老的能量波擦过,血肉蒸发,白骨焦黑。
伤口在现在形成,却在未来成为永恒。
而在1988年的孤儿院,幼年的叶骁龙仍在睡梦中描绘拓扑结构,那些线条正悄然扭曲,变成未来东京塔的轮廓。护士苏芮的机械义肢微微震颤,似乎感应到了时空的异常。
程野终于明白——他们所有人,都只是同一场实验的变量。
能量体残骸显示其构成与数据核同源
程野在意识消散前捕捉到的关键信息:";培育协议编号Ω-7";
第七长老的掌心装置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能量波如扭曲的蛇群撕咬着空间结构。实验室的墙壁在坍缩,时间像被撕开的胶片,断裂处闪烁着错乱的影像——1988年的孤儿院、未来东京塔的废墟、以及此刻正在崩解的现在。
但程野敏锐地注意到,那道足以粉碎现实的力量,却在触及幼年叶骁龙的投影时诡异地绕开。就像流水避开礁石,毁灭性的能量在孩童周围形成真空地带。
“他不是目标……是容器。” 程野的量子思维瞬间解析出关键信息。第七长老的真正意图并非抹杀,而是控制迭代进程。
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尽,程野的机械右眼已锁定废墟中的金属反光。一块刻着西里尔文字的合金片半埋在混凝土碎块下,边缘还残留着冷冻液痕迹。
当他用染血的手指擦去污渍时,一行小字在裂纹间浮现:(第七代载体迭代记录:Ω-7协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生产日期显示为1988年12月——正是叶骁龙在孤儿院画出拓扑结构的同一年。
苏芮的尖叫声突然刺入耳膜。这位看似普通的护士正以超越人类的敏捷扑向实验台,用身体护住装有叶骁龙头发的样本管。第七长老的能量余波扫过她的左臂,护士制服瞬间碳化,露出其下精密到可怕的机械结构——仿生皮肤剥落后,钛合金关节间跃动着幽蓝的量子隧穿火花。
“原来你也是观测者的棋子!”
第七长老的电子音里混着冷笑。但苏芮的反应更加惊人,她折断自己冒着电光的机械食指,将其插入样本管密封口。“错,我是保险栓。”随着机械指节溶解成银色液体,1988年的孤儿院影像突然开始极速倒带。
程野的视网膜上最后映出的,是金属片内层蚀刻的一幅微缩地图——西伯利亚冻土带深处,矗立着一座与东京塔完全相同的建筑。
在国际拓扑数学研讨会,会场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叶骁龙站在演讲台上,手中的马克笔正流畅地勾勒着复杂的非欧几何结构。台下坐着全球顶尖的数学家,但没人注意到,他此刻的眼神是空洞的——他的意识并不在这里。
笔尖划过的白板上,线条开始自主扭曲、延伸,逐渐形成与1988年孤儿院里完全相同的拓扑图形。而这一次,图案的复杂程度远超人类数学的认知范畴,某些角度甚至违背了透视法则,仿佛要挣脱二维平面的束缚。
“叶博士,您这是……?”
主持人刚开口,整个会场的电子设备突然集体爆出刺耳的噪音。投影仪熄灭,笔记本电脑蓝屏,连应急灯都开始以莫尔斯电码的节奏闪烁。
最前排的三名学者同时捂住太阳穴倒地。其中一人的眼镜片内侧浮现出1988年苏联孤儿院的雪景,另一人的西装纽扣正在量子隧穿效应下高频振动,而第三人的瞳孔里——程野看到了未来东京塔的倒影。
“他们被污染了。”叶骁龙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陌生的声音,那语调既像程野的数据核共振,又带着林奕特有的战场嘶哑。
会场的空气开始扭曲。白板上的拓扑图形突然立体化,像被无形之手提起的丝绸,在虚空中构建出克莱因瓶的模型。叶骁龙不受控制地抬起右手,指尖触碰到那个不可能存在的三维结构时,整栋大楼的玻璃同时浮现出相同的方程式——那是第七代载体觉醒的数学表征。
窗外,十二架印有联合国标志的直升机正在逼近。而叶骁龙的视网膜上,正叠加着三个时间线的画面:1988年的自己在雪地里奔跑,未来的自己站在燃烧的东京塔顶,以及此刻——他的掌心里,一个微型的时空奇点正在形成。
“原来这就是载体暴走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开始量子化的左手,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前排幸存的学者们毛骨悚然——因为那分明是林奕在机甲驾驶舱里的最后表情。
学术会议结束后的第三天,叶骁龙的研究所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自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数学发展署的艾琳·沃森女士,带着镶有钯金纹路的资助协议来访。她脖颈上挂着的菱形胸针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虹彩,每当叶骁龙靠近,胸针内部就会浮现出类似拓扑结构的发光纹路。
";我们特别欣赏您对高维流形的研究。";艾琳的微笑像是用尺子量过般标准,递来的钢笔笔帽暗藏微型注射器,";这笔五千万美元的资助,只需要您定期提交一些......特殊状态下的脑电图数据。";
叶骁龙接过钢笔时,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有一圈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戒痕——和程野实验室里那份1999年超常现象司特工档案中的尸体照片完全一致。
快递员按响门铃时,叶骁龙正在解析暗网收到的神秘方程式。
";同城急件,需要本人签收。";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递来牛皮纸档案袋,袖口露出新净界特有的荆棘纹身。当叶骁龙拆开封口时,一股苦杏仁味扑面而来——夹层中的神经毒素胶囊已经破裂,但预想中的麻痹感并未出现。
档案里是1988年列宁格勒孤儿院的供暖系统图纸,在锅炉房位置被人用红笔圈出,旁边写着西里尔文字:";第七容器在这里第一次突破维度";。更令人心惊的是,所有文件纸张的纤维里都嵌着微量的钌-106同位素——这分明是程野数据核的衰变产物。
深夜的电脑屏幕突然自动亮起。
一个署名";S";的加密文件包在屏幕上展开,显示着东京塔重建前的结构设计图。图纸上所有承重柱的应力方程都被替换成了拓扑函数,而在右下角钢材供应商的LoGo处,赫然印着半个带血的指纹。
叶骁龙调出程野在机甲部队时期的生物识别档案,匹配率99.7%。当他触碰屏幕上的指纹时,整张图纸突然量子化重组,最终浮现出一行闪烁的坐标——西伯利亚某处,与金属片上地图完全重叠。
窗外传来无人机蜂群的嗡鸣,三种不同势力的监视设备正在云层中交织成网。叶骁龙摸着自己后颈不知何时出现的微型手术疤痕,突然意识到:这些看似敌对的势力,或许都在按照同一个更高维度的剧本行动。
梦境像一截断裂的电缆,带着高压电般的刺痛强行接入叶骁龙的意识。
他不断梦见自己蜷缩在狭小的直升机驾驶舱,仪表盘警报刺得视网膜生疼。挡风玻璃外,导弹尾焰划出的弧光正越来越近——这是林奕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每次在爆炸前惊醒,枕边都会莫名其妙出现航空燃油的味道。
直到某个深夜,梦境突然突破了界限。
当联合国特工的电磁脉冲枪击碎书房窗户时,叶骁龙的身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他的右腿下意识蹬向书架借力,左手精准扣住袭击者持枪的尺神经——这是机甲驾驶员标准的近身格斗术第七式。特工颈骨断裂的脆响中,叶骁龙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肌肉记忆里根本不存在这些战斗技巧。
";林奕......是你吗?";他对着空气发问,右手掌心突然传来剧痛。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光路,正是程野数据核融合时的能量纹样。灼伤处冒出带有硝烟味的白烟,伤口深处隐约可见微型机械结构在自我复制。
追杀者的尸体突然抽搐起来,耳后的皮下芯片发出电子音:";检测到Ω-7协议污染,启动净化程序。";叶骁龙扑向玄关的瞬间,整间公寓被球形闪电吞没。在冲击波掀翻他的前一秒,他的视野突然切换成林奕的机甲平视显示器视角,甚至能听到通讯频道里程野模糊的呼喊。
现在他明白了,那些梦境根本不是回忆——而是正在某个平行时空真实发生的现在。当他在燃烧的废墟中爬行时,左手机械性地做出调节机甲液压阀的动作,尽管那里只有血肉之躯。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能";看";到未来三秒内的弹道轨迹,就像林奕当年驾驶机甲时的战场预判系统。
转角处,新净门的杀手正在校准时空稳定器。叶骁龙举起灼伤的右手,发现伤口分泌出的银色液体正在空中勾勒出克莱因瓶的轮廓。这一次,他主动向那些液体下达了指令——就像林奕启动机甲自毁程序时那样决绝。
第七长老眉骨上的芯片突然迸裂,露出内部流动的幽蓝色能量——那根本不是常规的电子元件,而是数据核的残片,表面浮动着与程野完全相同的量子编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