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怪此时孙权疑心满腹。
久居敌营,早在生死攸关的暗战中褪去了年少的纯稚。
身为人主,既怀王霸之志,便注定要在权术与人心间保持清醒。
孙权困于敌营累月,学会了伪装与隐忍!
心智与机谋也仿佛历经数载磨砺,一朝归来,已然脱胎换骨。
“子敬,你可知孤缘何此问?”
鲁肃试探而言:“主公可是心忧公瑾心中有怨?”
“不!”
孙权摇摇头:“我非心忧他心中有怨,我乃心忧他心中无怨。”
鲁肃一怔,拱手道:“鲁肃愚钝,不知主公此言何意?”
孙权给鲁肃倒了一杯茶,:
“孤明白,此战是孤误了公瑾之事,公瑾心有怨气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他却毫无怨言,不仅如此,反对孤多加维护。使孤心中甚为忧歉啊……”
说到此,孙权又眼含热泪,长叹一声:
“孤视公瑾为兄长,为挚友,为师长。孤此番大错,他应该像孤之兄长一般,直言不讳,骂孤无能,恨孤不堪……若如此,孤的心,还能好受一些!孤虽囚孔先生于牢狱,乃恨其辱孤之母,其堂前所言,实则句句都骂在孤的心坎上啊!”
听闻孙权如此说,鲁肃有些心疼。
但同时又有些心安。
他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原来,主公并非怀疑公瑾,乃是忧其情之不抒。
他和言劝慰道:
“主公不必忧心于此,既得归来,乃江东之大喜也!当下最重要的,是救国太归来。信使已复抵曹营,言明江夏北地置换之事。”
按现在的局势,江夏当属荆州,只暂借于江东。
除非江东夺下合淝寿春,江夏方可完全割让于江东。
那么,拿现在的江夏换吴国太,岂不相当于拿刘备的地盘换江东的人?
话是这样说的。
可孙权其他地盘,俱有长江天险,若给了曹操,便相当于给了曹操南下江东的坦途大道。
自然是不行的。
可拿江夏置换,刘备能同意么?
孙权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可若如此,孙刘联盟焉可复在?”
“皇叔深明大义,孔明亦洞悉时务,若得言明,必会理解我们所为。”
实则,鲁肃心中所想:再过些时日,待国太寻机自裁,死讯传来,也自不用拿江夏抵国太了。
孙权点点头:“那便好!”
“主公,那孔融之事?”
“放心,孤不会杀他,孤还要好好待他。若得时机,孤必会送他至玄德公处。”
鲁肃疑惑:“不马上送其入荆?”
孙权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以今日孔文举之言,若至荆州,必数番数落孤的不是,如放走曹操,身陷被擒,复失合淝之事。致皇叔嘲笑怨恨。孤想,待母亲归来,与荆州再修盟好,届时送孔文举入荆才是正时。”
鲁肃点点头,他也觉得孙权所言有些道理:“这段时日,可请虞先生再与孔文举叙谈,使其明晰主公良苦用心,免得到归返荆州之后再妄言生事。”
“好,就依子敬之言。”
……
柴桑,大狱!
相对于其他人的监牢,这一间乃数间并成,却只关押着孔融一人。
孙权有令,不得怠慢。
故而狱中生活用品尽全。
除了见不得自由,与寻常生活并无二致。
孔融依旧养尊处优,却忧心忡忡。
其实,孔融早有心投奔玄德公。
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