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急如焚,将羊群委托斯琴,带着妻儿,连夜策马奔至公社,准备送妻儿速回兴安盟探望岳父母,彼时阿爸正在公社开会。我将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告知阿爸,他与岳父,乃是战友,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闻此噩耗,阿爸当即决断,令夫人即刻启程,奔赴兴安盟。而他,待会议一毕,便向组织请缨,誓要亲赴兴安盟,探望他的兄弟。言尽于此,连长猛地抓起酒瓶,又是一番豪饮,仿佛那烈酒能暂时驱散心头的阴霾:“前日,自兴安盟遥遥传来消息,岳父虽侥幸保住了性命,却不幸遭遇高位截瘫,余生恐将囿于床榻,难以再踏足草原的辽阔。”闻此噩耗,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凝视着连长那张写满忧伤的脸庞,悲怆之情亦在我心中汹涌澎湃。我缓缓接过连长手中的酒瓶,轻抿一口,随即将其放回,紧接着为连长斟满一碗温热的奶茶,轻声言道:“阿哈,茶乌。”(蒙语,意为:哥哥,喝茶)
连长缓缓端起茶碗,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岁月的尘埃,每一口都品出了人生的苦涩与甘甜。我趁机拨动炉火,添了几块坚实的“羊砖”,让这蒙古包内更添几分暖意。连长放下茶碗,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阿爸正从兴安盟日夜兼程而归,他传话于我,让我尽早筹谋,妥善交接工作,以便全家迁徙至兴安盟,与岳父岳母一家共度余生。”此言一出,我惊愕万分,脱口而出:“你要离去?”
“是的,”连长低沉地回应,眼中闪烁着不舍与决绝。他再次拿起酒瓶,轻轻递给我:“兄弟,慢慢喝吧,往后咱们相聚的日子怕是不多了。”不知为何,我的心头如压千斤,接过酒瓶,毫不吝啬地大大喝了一口。连长接过酒瓶,轻轻放回原处,笑道:“这几日无事,你便多留几日。我的马群已按队里安排分散至各处,你骑的战备马,我明日便送至蒙克马群,让它也享受一番自由。而后,我再到沙木楞那里为你换回一头骆驼,毕竟是冬天啦,骆驼更为适宜。委屈你,明日去牧羊吧。”
言及此处,连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爽朗大笑,那笑声中既有对未来的无奈,也有对兄弟的深情厚谊。我深知,这安排背后是连长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即便在如此艰难的时刻,他仍不忘为我筹谋。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激动万分:“阿哈,你这是为我好,何来委屈之说?”此刻,帐篷内弥漫着的不只是茶香与酒香,更有那份超越血缘的深厚情谊,温暖着这个寒冷的夜晚。说话间,连长巍然起身,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出去照料照料它们,安顿好后,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故事。”言罢,他大步流星跨出蒙古包,我紧随其后。寒风中,我将两匹骏马牵回马棚,又抱去几大捆干草,轻轻放在它们与那只骆驼面前。望着它们狼吞虎咽的模样,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因它们得以温饱的欣慰,也有对这严冬中无数生灵觅食艰难的深切怜悯。
雪域茫茫,每一片雪花都承载着生命的重量。连长已在羊圈边忙碌完毕,归来时,他那厚实的手掌轻轻拍在我的肩头,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这些干草,是去年咱们汗水的结晶。”言语间,不仅是对过往成就的骄傲,更是对大队领导者深谋远虑的由衷敬佩。在那个水草丰美的季节,他们便已预见到了今日的冰雪寒冷,提前储备,这份智慧与远见,让我心生敬意。
“小子,回屋吧。”连长笑意盈盈,领我重回蒙古包内。一碗茶,几口酒,暖意融融中,我重拾旧梦,将军训时未尽的《白马篇》再次为连长演绎,算是偿还那未了的故事之债。连长听得入神,眼中闪烁着感动与启迪的光芒,却笑道:“此篇虽妙,却非我专属,这是你讲给大家听得,我只是旁听。来,再给我讲个新的,才算是还我的故事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