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妈妈一家如何愁云惨淡不必言表,只说赵荑这边听说了金贵的事儿,直愣了好一阵子。不待在侯府而已,至于往死里作么?他以为自己是贾宝玉,可以在后宅和姐姐妹妹一直厮混长大么?
一个对自己身份没有清晰认知的人,只能蠢死还不自知。
赵荑想让金贵出了内宅,至于去哪里,她根本无所谓。可没想到这人把自己折腾死了,这可怪不到她。赵荑从来不会有“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的愧疚。路是自己选了走的,没人强迫。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赵荑就丢开不想。而二太太孙氏那里依旧没有从坏情绪里走出来。孙氏觉得晦气极了。她也听说老太太带尚妈妈去了漻园,她直觉这事儿和赵荑脱不开干系。可事情是大奶奶挑起的。她派人查问了大奶奶身边的人,都说大奶奶从来不听下人说话,自己出了院子就信步闲逛,碰到金贵纯属意外。孙氏总觉不对,可查来查去就是没有漏洞,连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草木皆兵了。
濯园西厢房里,荀珍拍着荀婉,看着她一点点合了眼睛沉沉入睡,自己却丝毫没有睡意。
她那日想回去和婶娘道歉,孩子里,自己年纪最大,却只知贪玩,害婶娘差点被责罚。走到门口踌躇着该怎么说的时候,她听到了漾儿姐姐和婶娘说话,知道是尚妈妈想害婶娘。婶娘说那毕竟是孩子,不必太过,赶出院子就好。漾儿姐姐说最好让那孩子冲撞了哪个蛮横主子,直接闹开来,顺势撵了那孩子出去,她马上想到了娘亲。
她听见婶娘说这个主意可行的时候,直接闯进去,说了娘亲合适的话。婶娘一直保护她和妹妹,她一定得为婶娘做些事情。她央求婶娘让她把母亲引到金贵常去的地方,婶娘不同意,但经不住她坚持。当日,她故意穿了娘亲最讨厌的绿色袄裙,趁娘亲闲逛时候从甬道拐角跑过。她知道娘亲一定能认出她,也一定会追过来。因为每次穿那条裙子,她都会被娘亲责骂,甚至被打。她不知道原因,但娘亲发脾气不需要理由,久了她连问为什么都不问了。
看到母亲和金贵撞到一处,她开心极了。终于帮到婶娘,她无比兴奋。但今儿个听说金贵死了,她忽然很害怕。是不是因为她,那个金贵才死的?是她害了人么?她惶惶不安。上课时候她弄掉了砚台,墨汁溅了一身;许妈妈教药膳的时候,她抓了一把香叶直接扔进炖锅,气得许妈妈哎呀大叫;听婶娘讲故事的时候,她不断走神,都不记得故事到底讲了什么。
荀珍愣愣地盯着头顶细白棉纱的承尘,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直到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