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国笼罩在一片微弱的光幕里, 如同一层无形的屏障,仿佛一场永恒的风暴从未停息。光幕下的子民生活在无尽的循环之中,每天都是同样的一刻,循环往复, 既没有进展, 也没有终结。
他们的时光被剥夺了,被囚禁在不变的轮回中, 仿佛永远无法迈出这座困笼。
这座国度中的祭坛, 青铜日晷是唯一的圣地,也是唯一的存在。在这片时光静止的土地上, 祭坛是唯一与外界有着联系的地方,是祭祀与神明沟通的桥梁。而今天,这个祭坛上, 十二名祭祀依然在举行仪式,等待着他们的巫神——司宙的指引。
他们也是在这里,围观着小乌鸦的每一次重来。
光幕外的砂砾永远悬停在坠落瞬间,时之国的子民仰头望着那些凝固的星辰。十二位身披月纹祭袍的守时人跪在青铜日晷前,看着晷针终于开始有阴影偏移。
“今日是第几个朔望”最年长的女祭伸手接住凝固的露水,露珠里映出一道时光的剪影, 轻叹道, “自父神舍身镇守光阴长河,日晷的阴影便再未偏移。”
没有人回答她, 他们知道这个未来, 知道自由将至,但却没有一人期待这一刻的来临。
“辛苦各位了。”司宙的声音缓缓传来,他的影像在祭坛中展开,如同破碎的镜像拼接成的整体, 给人一种飘渺而虚幻的感觉,“从这一刻起,我归还你们自由。”
祭祀们默默叩首,依旧恭敬有加。
然而,在其中,一名青年缓缓起身,他的目光不再是那种无条件的崇敬,反而充满了疑问与不满。他盯着司宙,沉默片刻后,声音冷静却充满质疑:“父神,你将时之国的权柄,也交给那位殿下了么”
司宙的眼神依然柔和,嘴角含笑,缓缓点头:“是的,始幽,那是最好的选择。”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抬起头,语气坚定而充满挑战:“父神,折渊才该是权柄的继承者。大灾降临时,他与我们的子民们曾追随你,奔走在时光的长河之中,勘探着每一个未来、每一个分支。我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多少的同胞因此疯狂,最后与时间碎片一同泯灭。为什么,您要将这样沉重的权柄交给一个从未经历过这些痛苦的幼鸟么”
始幽的声音带着颤抖,但并非单纯的愤怒,更有一种对父神不舍的伤感:“为什么,你就不相信,在您的相助下,我们可以从灾变初始的时刻与天灾对战,不用牺牲您为代价,能让那位殿下和你都有更好的未来”
司宙静默片刻,仿佛对这番话早已预料。
他伸手抚摸着始幽的长发,声音低沉而沉重:“执掌时间,并非一件轻松的事。时间的权柄,诸位,你们并未真正掌握过。曾几何时,我也为你们铺设了这条道路,但你们已经没有资格再持这份重担。”
始幽的眼中泛起泪光,声音有些哽咽:“你怎知道我们不能掌握”他咬着牙,目光坚定而决绝,“难道我们曾经为此付出的努力,还不够么”
司宙轻笑道:“当然是试过了,你也好,折渊也好,都失败了。”
始幽的神色瞬间悲伤下去,他低声道:“抱歉,父神,我没有帮到您。”
司宙叹息,沉默许久,才缓缓答道:“这世间的事,向来不是公正的。若我不将时光的权柄交给他,司命必将不断纠缠着光阴,而时之国的命运,也会因此湮灭。”
始幽抬起头,眼中有一瞬的痛苦与迷茫,但又很快坚定:“那便如此吧……”
司宙目光一动,他轻轻拍了拍始幽的肩膀,眼神中满是遗憾。时之国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无论是他,还是其他的巫神,都无法再回头。
他轻轻向前一步,露出身后一脸怨念小乌鸦,轻声道:“开始吧。”
林昭翻了个白眼,金色的光芒洒下,照耀在那青铜日晷之上,灰败的指针被阳光一照,被洒上一层金黄,投出道阴影,印在刻盘之上。
司宙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形影渐渐淡去,便要消失在日晷处。
瞬间,在这片静谧的时空中,祭坛的启动声如雷鸣般响起。庞大的天光穿破了众生之愿的屏障,照亮了整片国度。时之国的子民们纷纷抬起头,目光投向天际,有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而有的则是深深的悲伤与绝望。
有一名少年模样的祭祀紧紧握着手中的日晷,目光定定地看着那道天光。
十二帝君们坐镇在祭坛周围,他们的目光依旧专注,似乎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
随着第一刻时钟波动,那名开始提出的质问的始幽帝君不舍地看着远方,仿佛与一名少年交汇,微微一笑后,身形缓缓消失,甚至在林昭脑子里,都开始缓缓遗忘他的模样。
林昭本来还懒洋洋地,此时却骤然一惊,不按司宙要求的由东至西照耀日晷,而是逆转方向,向北方位一去。
瞬间,时光逆转地,那原本已经渐渐消失的祭祀又缓缓出现,但他没有感动,反而大惊:“臭乌鸦,你别胡闹!”
连只剩下一点虚影的司宙都惊了,急忙抓住它的爪子:“你做什么”
林昭冷冷道:“你没说,这些子民也会和你一起消失啊 。”
司宙还没说话,那名叫始幽的已经怒道:“我们早就知晓,不用你多事,我们分了父神一丝权柄,不交回去,怎么带你去万年之后。别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