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幽微, 在黑暗里透着死寂与悲凉。
他们已经感觉到最后一刻的来临。
城市中心,一只巨大的白鹿匍匐在中心,它身体上正攀爬着黑暗与腐蚀的灵纹,宛如黑暗触手, 正将它拖入深渊。有人在它面前悲伤地哭泣, 祈求它再坚持些时日,他的母亲即将死去, 他希望能在母亲死后将她的尸体送入火中, 免得被黑暗夺取。
也有人向它表示感激,这些年, 大巫祝早该离去,只是一直在坚持,直至如今。
也有人哭喊, 为什么是他们这一代,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样的话,他们不生育子嗣,让他们成为最后一代,再步入死亡不行么, 为什么要让他们新生的孩子承受这些
白鹿没有回答, 它的眼眸里带着怜悯,看着那悲苦的众生。
然后, 静静抬起头, 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
终是,他的时间将至啊……
司幽之国里,弥漫着厚重的绝望与压抑,在这终焉时刻, 有人仍在负隅顽抗,试图抓住最后的希望。
扶梯之上,人群如潮。有人背着家当匆匆赶路,有人拉着疲惫不堪的牲口,还有人用布条将孩子紧紧绑在背上,生怕下一刻就失散。夹杂在人群中的小孩儿,眼里仍透着孩童的天真,在稀疏的蘑菇林里追逐着飘落的孢子。他们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仿佛世界的崩塌与他们无关。
路过的大人们却忍不住流泪,有人悄悄擦拭泪水,快步走开;也有人停下脚步,低声对身旁的人感慨:“要是他们能一直这么快乐多好啊……”
然而话未说完,又咬牙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城池之间,老人们默默劳作。他们的手指粗糙僵硬,却仍然熟练地清理水沟里的泥沙与垃圾,收拾散落在地的残渣废料。这是他们仅剩的工作,也许无用,但他们早已习惯。哪怕没有了报酬,哪怕食物愈发稀少,他们仍然固执地坚持着。
“不能停啊。”一位老者自言自语,声音沙哑而低沉,“要是停了,连活着的理由都没了。”
上层,司幽之国的最后一只迁徙队伍正在准备出发。这支队伍由少数强壮的巫师和精壮的年轻人组成,他们带上了仅剩的武器与干粮,向黑暗中的未知进发。队伍中的每个人都明白,这次迁徙可能是生,也可能是死。
街边挤满了前来送别的亲人。母亲紧紧抱着孩子,低声叮嘱;妻子将丈夫的披肩系紧,眼泪无声滑落;兄弟拍着肩膀,强作笑颜。
以往所有送别言语都止于“一定要回来啊”这句话,而如今,这句话却无人能提,无人能说。
走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留下的人,也再也不会走了。
在送别的悲凉中,还有一些哭喊的声音刺破了空气。不想等死的人们涌上前,试图加入迁徙队伍。他们跪在巫师面前,祈求将自己的孩子带上。
“求求你们,带上我儿子吧!他才十岁,还能干活,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我愿意把所有的粮食都给你们,只求让我的小女儿跟你们一起走……”
巫师们面色悲伤地摇头,他们并非无情,而是深知队伍的资源已不足以庇护更多人。跟着的凡人,进入黑暗,便等于步入死亡。
哭喊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嚎啕,更多人跪倒在地,伸出双手,无助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剩下的,是空荡的街道与无尽的黑暗。
而那些选择留下的人,仍然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他们站在摇摇欲坠的房屋旁,目光茫然地望着天际。留在这即将熄灭的国度里,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几日;但若踏入黑暗,则是九死一生。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一个年轻人抬头问身边的老妇,声音颤抖而无助。
老妇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房间,默默点燃一根蜡烛。这烛光微弱得几乎照不亮一寸土地,却是她心中最后的希望。
其实,司幽之国的国民早已预感到这一天的到来。
多年来,大巫祝庇护的范围不断收缩。巫国的外层矿场早已失陷,开拓的土地被荒废,甚至连凶魂的收集也变得稀少。巫师的数量每年递减,能够成为灵性之源的灵魂寥寥无几。
资源逐渐耗尽,生命力被一点点剥夺。这片土地上的他们,曾经是伟大文明的缔造者,而今却步步迈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