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仆仆的行走,他戴着一顶明显比脑袋小几圈的土灰帽子,很像在地上趴了一年多还没被真菌分解的树叶,分明不是个雅致的装饰物飘在他的头发上,一下子就被风吹走了。
他难有闲情逸致去管这些,因而他没有什么感觉,人静悄悄地走着,不动如山地走着直线,看到这,箫飒的心阴恻恻地刺痛,是淡淡的,不是不心痛的。
他心有不甘,为他在船上过的日子不值,但是他也无法帮助他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放在这里最让他生不如死,想着不能为危难关头的他做些什么,他因此无比愤恨自己,双手紧紧握着,骨关节发包,指甲深深的插入肉里,溢出了几滴鲜血,滴到地上的石头上。
黑暗的环境,无法辨认出红色,孟婆只是看到他的拳头对下的石板地上多了几个黑色的斑点,狂风怒号,她自顾不暇,便没有闲心去说服他不要无事生非。
不出半炷香的时间,斑驳的司徒就下到了地上,黑漆漆的光色中,二人的目光没有阻隔的对视,司徒的嘴角显然抽动了一下,他八成没想到箫飒怎么会来到这。
他寄给他的信明明没写到这些,他的目光不知是逃避还是被风吹走了,又执着的瞥了一眼孟婆,她的目光挪开,他的眼神没有半分指责的意思,好像看到箫飒的一瞬间就认同了他当下的存在。
是白天的接待,却像漫漫黑夜中的送别,距离得很近很近,心却飘向了天边的海洋,近在咫尺却没人迈出一步路,无形的隔阂像一块一块的盾牌,沉沉阻绝在他们之间的道路,把地面砸出裂痕,把岩石撞出地表。
箫飒不知道这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感觉,是悲恸、是狂喜、是无望、是声嘶力竭、是衣锦还乡、还是找到了希望、是呻吟、是失意,还是怎样,是怎样?
风还在无休无止的作威作福,就连自命不凡的人的自信,也会在风的砍刀下劈成嶙峋的悬崖。
这时候用语言表达不出什么激昂的情感,他们都没有开口,只是唇角的颤抖彼此都看不真切,呜咽声也随着惊风与骇浪刮向世界的尽头。
箫飒实实在在地往后望了眼三人,直接往箫飒的来路走去了,箫飒有点大智若愚,他不想自身特地打理过的形象,伤害到现今薄冰一样脆弱的司徒。
为了尽可能的落拓,他把喷了一瓶发胶连风都吹不多动屹立不倒的发型抓乱,他扯了扯领口,他抬起一只脚,手伸到身后望脚上摸了一把灰,装做若无其事、其实是自己骗自己的摸到脸上,还刻意装成是在摸眼泪,但是他都哭不出来了,能把自己的形象破坏的滥招都用上了,他觉得自己好傻,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江郎才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挽救他,他认为用孩童般的处理方式才最有可能和他贴切,孩子的心那么天真纯洁,即使做了罪不可赦的错事,也会得到回报与原谅。
他确定司徒没用心思观察他,因为他走到他面前时,看到箫飒脏兮兮的脸吃了一惊,然后就勉强顶住苦恼和压力笑了笑,嘴巴动了动,好像在说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不是没变,是变化太大了,将近三百六十度的变化,将人原地变了一圈,只是人还是那个人,终点还是那个终点,而走过的路、历经的磨难和改变的事物,都在沧海桑田的终点站被消耗完毕,往事随风,人是那个人,终点是那个终点,而风生水起的地久天长在消弥在物是人非着。
箫飒说不出他此时的感受是怎样,他直觉自己的脑子杂乱无章彻底崩盘了,他意识到了那句话,那句朋友的情谊比天还高比低还辽阔是什么回事。
天空的乌云压得那么低,几乎能被人当帽子戴着,小岛的陆地总面积那么小和隐秘,如果情谊还没有小岛大的话,就不会被淹没了,可它就是会理直气壮的长大,多出小岛的情谊就会被水淹死。
那个船医还算有礼,和孟婆打了个招呼,就贴着耳朵跟她讲明何落姿现在的具体情况,哪怕他用很大的声音怒吼,孟婆也听不到八九不离十的程度。
另外的两个海盗还跟在司徒后面,也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只是看着何落姿笑得很猥琐,也难怪全船的壮年期大男人,看到睡美人离开了哪能不心疼呢?
司徒没什么反应,像是个失去了执行力的傀儡,箫飒却心如刀绞,身体在三天前的高强度磨练下没完全达到满血的状态,但对付这两个四肢发达的家伙可谓是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