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场中,阵阵喧闹,急推椅子起立的声音,恍如涨潮时拍上石头的骇浪,直灌入耳,把人的听觉彻底淹没,屏蔽也难。
等了将近一刻钟,看左边的白衣人起身了,孟婆也转身想要离开,却被拍卖师拦住了。
他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请孟婆大发慈悲留下来,他的表情着实痛苦,神似愁眉苦脸。
看职场上,他受人约束也不容易,她就赌气地坐下来,她不信有谁敢把她五花大绑劫持走。
她坐下去的时候,把老袍子一甩,发出被狂风吹动的旗子一般的震动声,反客为主般霸气侧漏,两只腿长大才足以宣示威风,虽然这是两条够不着地面的小短腿,在空中摆着架势只有可爱,难有威严。
“让我留下做什么?”见招拆招,孟婆这招是明知故问,她明明知道是太罗皿的原因,他们想做个了断,她偏要装作不懂的样子,让拍卖师背后那些讨债鬼难堪。
她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故就好笑,拍卖师把第四锤沉闷砸出,骇得那个亲自爬在脚手架上的人一个重心不稳,在上面翻了个跟头。
所幸当时场面热闹没人发现,不然他这个耍小聪明的方法,可是从今往后都得绝迹了。
在不幸中,他手中那个红球脱手,正巧砸在那个出价两万冥币的人的额头上,震惊四座,大家都以为出了什么故障。
“您大人有大量,我们的老板说要见你一面!”拍卖师难为情地说。
“她在哪儿?”孟婆立下誓约,若是那个传说中一手遮天的老板比她年龄小,她非得拽住他耳朵满场绕一圈。
“在后面的小黑屋!”孟婆听到小黑屋后大吃一惊,拍卖师苦笑着摆了摆手,“你误会了,我们管会客厅叫做小黑屋!”
听到这,孟婆悬在喉咙里的那颗剧烈跳动的少女小心脏终于放下去了,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个生过孩子的老年人就罢了,可不要被关进小黑屋里啊,人嘛说话不能说一半,会把人吓死的。
“好吧,带我去吧!”孟婆做人只讲豪爽,偶尔的犯贱也是在别人先犯贱的先决条件下诱发的因子。
“不,在我领你去拍卖场内部会客厅前,你先来认识一下你身后的二十多个人。”看在他来地狱的时间比她长的份上,孟婆转身,拍卖师继续为双方通融,“这便是那群把太罗皿打捞上来的船队,因为没有贵族将他们收入门下,经济条件很不好,我们也是没办法,尽量拍个高价。”
听拍卖师说话的口气,他好像不清楚孟婆已经知道有人从中作梗,搞坏拍卖场公正规则的事情,语气中并未透露出多少难色。
“哦,你们拍卖会不错,为他们拍了两万冥币,他们一辈子也花不完了,那个最后出价的人是谁啊,应该好好去感谢感谢。”
说着,孟婆的目光像喷火抢一样,依次打量过这群看起来就不是很专业的冒险家团队,只不过有一个年轻人的气质还不错。
孟婆说的话,话中有话,拍卖师几十年看人的阅历却在这次跌跤,他以为她说出的话都是有口无心的浮云,而且她的眼神刁钻,又似庆幸,又似为没抢到太罗皿而伤心失望,当中并没有充斥过多的水份,降不下来滂沱大雨,他认为孟婆还想要回太罗皿,这就好办了。
这二十个人一直坐在她后面,怪不得每次加价的时候就属他们闹得最厉害,当她停止加价的时候最失望的还是他们,孟婆还以为这几个人参加了什么赌局,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很明朗的局面啊!
谁不希望自己捞上来的宝贝拍出高价甚至是天价,但有人用两万民币购买,价值不菲了,他们怎么还紧抓不放,难道有什么隐情?
犀利的目光,再次从他们愁眉不展的脸上扫过,每个人都像是长眠不醒的万年古尸,神色无任何改观。
忽然之间,一个乒乓球大的红肿,出现在长着八字眉的衰相人额头上,被孟婆敏锐的收入眼底,并做了一番详细的推理。
这说明刚才台上举加价牌和她对峙的是这些冒险家中的三个,顾名思义是他们和趴在脚手架上的老板合计出的小聪明,现在被他们拍下来了,不就等同于设了个乌龙局嘛!
揭开谜底短暂的幸灾乐祸后,孟婆的笑脸逐渐收敛,改而是忧郁的眼神和土灰色的脸,看来这个拍卖会的人全都盯上了她的财富,这个太罗皿非她莫属啊!
只不过对于弄清了谜团的她来说,仿佛是可以低价囊括的吧!
她咧开嘴巴笑了笑。
这个笑有多瘆人,可从二十几个冒险家和拍卖师的同款匪夷所思的面庞观之,孟婆可不管他们作何表示,反正都一把老骨头了,谁叫他们不老实,还老是想着让她高价出资购买太罗皿,把他们坐山观虎斗扭转成自我的漏网之鱼,笑一笑又不会死是吧!
二十个人伸出手要和孟婆握握手,她才不想和这些处心积虑巴结他的人握手言和,因为她猜出他们突然礼貌起来的用意何在。
孟婆转身就走,没想过要和他们有过多的交集,拍卖师嗔怪地白了他们一眼,转身就去追随她,他们走向拍卖师出来的那个通道,场上只有从那个地方出去,方可直接抵达拍卖场内部。
就要进入黑乎乎的入口前,矮小的孟婆突然转身,吓得拍卖师心惊肉跳,刚想问她怎么了,却被孟婆的发言挡住:“你们谁叫太罗的,跟我们一块来。”
她的叫声十分不甜美,像是蛇的老鳞片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嘶嘶声,带有命令的呵责。
不与孟婆熟悉的人,认为她是个脾气暴躁无常的人也不奇怪,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说出口的粗糙的话,世上没有几人能把这当作老母亲般慈祥的声音听进去。
二十几个人立刻像钉在地上的木桩,排在一起就是梅花桩,动也不动等人去踩似的,过了几秒钟,几个站在太罗身边的人义不容辞把他卖了出去。
她往那一看,黑暗中有个模糊的人影现身,这是他们中唯有的那个气势不凡的冒险家,孟婆欣慰而又赞赏地笑了,她也算慧眼独具了,一眼就认出这个秀气的冒险家是太罗。
“好吧,就是你,你过来,我有事找你!”她的嗓音变得温和了很多,她说话的时候,拍卖师走到了头位欲率领。
那个叫太罗的文质彬彬的青年,转身去瞧了瞧他的队友,大家都悲壮地看着他,没有能把他拉下阵线的办法,求救无门,他把牙齿一咬,低着头就跟在孟婆的身后走远了。
太罗谦卑地跟在后面也不多嘴多舌,孟婆说找他有事,可他上来她什么也不说这回事使他感到奇怪,但为了遵守最低限制的教养,他又不能说话,使他很是苦恼。
拍卖师带着二人走过长长的昏暗的过道,炎热像香蕉皮被剥离,走进这里,身上那股闷热算是彻底被席面而来的凉爽祛除了。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黑暗,无论什么情况下,黑暗从来不会带给人无穷无尽的温暖,只是寒凉的深渊,给人带来里外两重天的怪异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