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凝眸朝小丘望去,只见小丘形如馒头,似一座巨大的坟墓,丘上光秃,只有寥寥数株硬柳,而那浓重的阴气正是从这小丘之中发出,楚心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说道。
“莫非是尸骨?”
石墨怔怔的点了点头,抬眸朝远方望去,星眸中噙满了苍凉,淡声说道。
“这底下深埋着两万将士的尸骨。”
楚心心中微怔,说道。
“是石南国的兵士?”
石墨重重的点了点头,此时他晶澈的眸光似乎变得柔和,若一潭波光粼粼的深湖,他嘴角微动,缓缓说道。
“两万石南国大戟军就是战死在这北窑关前,他们被数倍于己的铁骑围困,十余万铁骑轮番攻击两万步军,铁蹄震响,箭雨如蝗。这两万大戟军凭借手中巨盾,据阵死守,激战一日夜已是尸横遍野,血染旌旗。最后,两万名大戟军全部战死,一人除外。便是我!”
说到此处,石墨一双晶灿的眸中更有一股赤炎升腾,灼灼芳华,令人不可直视。
楚心微楞半晌,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
石墨面上浮起一层若有若无的苦笑,兀自摇了摇头,说道。
“杀戮远没有结束。眼下中原狼烟四起,北漠,巴图,前燕并立,三国之间必将争斗,兵锋所向,中原终将成为埋骨黄沙田,幽幽苍生,何其悲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楚心闻言,不禁被石墨的话牵动了心中最深处的那抹忧愁,他重重叹息了一声,说道。
“你说的不错,乱世,受苦的总是百姓。”
夜色笼罩下,雾渐起,就连天际最后一丝灰白色也隐匿于山涧。
石墨望向远处隐见轮廓的群山,缓缓说道。
“试想如果我石南国,国力强大至四海来朝、百国俯首,军队锋芒所指,无不披靡、横扫天下,我朝的正道文化能慑服各国、各族归心,这三国之间还能打么?”
楚心静静听着,神情渐转复杂,终究抬起晶灿的眸子望着石墨,说道。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一统中原。”
石墨闻言,眸光华炎更盛,他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楚心的眸子,说道。
“我寄望有朝一日,天下平定,百姓安居,官政廉明,四海来朝。但这个愿望,绝非轻易便可实现。我希望楚公子能与我一起,用毕生的精力来创立一个国泰民安的国度,立下不世功勋!也不枉丈夫处世数十载!”
楚心默默站立在他的身侧,抬头遥望,夜色空蒙,远处的山间更似有枫涛吟啸,片刻之后,楚心悚然惊醒般,胸中一股不禁豪情顿生,他转身凝望石墨,只见他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直破九霄,而他的风姿又如此卓然不凡。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他楚心为之追随。忍不住单膝下跪,郑重的说道。
“如若石南国王子不弃!楚心愿毕生相随。至死不渝!”
石墨将楚心挽起,道。
“楚公子何必行此大礼,岂不是生分了么!?”
楚心肃容说道。
“君臣之间不行朋友之礼!”
石墨面色微滞,星眸定定的望着楚心晶澈眸子,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只是转头望向浓雾笼罩下的一片旷野,万里河山。两个人静静地站着,衣袂在寒风中扬起,飒飒轻响。
空中,不知名的鸟儿飞过,划破沉沉夜色中的浓雾,留下一道浅浅的灰影,又隐于浓雾之中。
公元二六零年,石南国大统元年,皇子石墨继承石南国皇位,为瀚帝,年号大统。楚心为丞相,石青为镇南王,铁一为左将军,秦问为右将军。定都于阙城。
阙城是石南北部边境最大的城池,经历数次战乱后破败不堪,蓝君雀跟楚心投入巨大的财力跟心血,历时半载才把这阙城修葺一新。
阙城皇宫内,长廊巨厅的尽头便是石南国君王的宝座。石南国立国之日,百官朝贺。前来道贺的各国使臣亦是络绎不绝,场面宏大自不必多说。
身穿金丝黄袍的石墨刚刚应付完一天的繁琐,便从正殿走出,快步朝后殿走去。如瀑的墨发用皇冠束起,皇冠上垂下的珍珠帘挡在他晶澈的眸前,碧光流转,更增添几分神秘感。
“石墨,一切可都顺利?”
站在长廊尽头的蓝君雀望见石墨快步走来,淡声开口问道。
石墨快步上前,取下头上的皇冠,兀自晃动了几下被压的难受的脖颈,笑道。
“还好,做皇帝可真累啊,哎。”
蓝君雀轻笑一声,走到石墨身前,望了望石墨略带倦意的面庞,心中微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石墨的脑袋说道。
“才多长时间啊,石墨都已经坐上皇帝了,姐姐是不是老了?!”
石墨眸光骤然变亮,怔怔的盯着蓝君雀晶澈的双眸,朗声说道。
“姐姐,你怎么会老了呢!二十一岁……嗯,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啊。”
石墨说着,星眸中含住浓浓的笑意,话锋渐渐转为玩味。
蓝君雀白了石墨一眼,说道。
“累了吧,回去换身衣服吧。”
“嗯。”
石墨答应一声,便跟蓝君雀一起朝后殿走去。行走间,石墨转头凝望蓝君雀一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