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负责掌握时辰的小吏抬头看了看天色,思量一番之后走到燕雄的身旁,俯身说道。
“殿下,午时已到,是否?”
燕雄闻言,微微点了下头,小吏会意,朝刑场中走了几步,仰起头,扯开了嗓子喊道。
“午时已到,行刑。”
百余名刀斧手虎目瞪着台上的小吏,听到小吏的话,拿起脚边的酒罐子,猛灌几口,最后一口酒猛然喷在宽大的刀身上,也不知道是在用酒擦亮刀身,还是消毒,明晃晃的刑刀经酒一淋,刀身泛起冷寒之色。
尚未行刑,台上的数百囚犯已经痛哭开来,悲声震天,仿佛人间末日一般。一声暴喝响起,声音略显浑浊却苍劲有力。
“都闭嘴,秦家一门忠烈,岂能有怕死之人。”
台上人的哭声嘎然而止,纷纷转眸朝那人望去。只见那人满面胡须,却已花白,面容不怒自威,虽然五十上下的年纪,但依然身躯笔直,一双虎目仍然让人望而生畏,看一眼便知道是一位沙场老将。
而燕雄竟然从监斩管的位子上站了起来,悠然向前跺了几步,望着那位老人,淡声道。
“不愧是秦老将军,穷途末路依然威风凛凛。”
老人撇了一眼站在高处的燕雄,虎目中满是鄙夷之色,嘴里冷哼道。
“哼,半月前镇南王被处斩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日终会来临,好在我儿没有被你们抓到。”
老人转眸望了一眼台下,虎目扫过那群身着布衣的禁军时,眸光怔了一下,旋即猛然一抬头,仰天吼道。
“我儿秦问,如果你能听得,莫要中了燕雄的圈套,秦家不能绝后,东山定能再起。”
苍劲的吼声响彻云霄,振聋发聩,台下的人群猛然愣住,旋即爆发出一阵悲天动地的哭号,人人面上带着悲痛之色。老人扫过台下众人,眸中已是溢出点点泪花,悲声喊道。
“想我雄雄大燕,何时竟然到了处斩功臣的地步,怎能不让众人寒心。”
刑场旁边一处房顶之上,竟然伏着一条人影,听到老人的喊声,那人抬眸望向了刑场中,虽然脸上抹了不少泥土,但是仍然能认出那便是秦问,只见秦问抬起头,遥望刑场中的数百族人,清澈深邃的眸子前面挡上了一层薄雾,嘴中喃喃说道。
“父亲,恐怕今日儿臣要违背您老的意思了。”
秦问伸手抓起身边的弯弓,猛然站起身来,双臂张满长弓,搭箭射出,箭矢带着呼啸激射向刑场中的刀斧手,箭至人亡,那站在老人身后的行刑手应声倒地。
老人猛然一惊,朝屋顶上望去,等他看清屋顶上之人时,胸中一阵汹涌澎湃,不禁顿足捶胸吼道。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
监斩台上的燕雄遥望着秦问,嘴角一勾,发出一丝浅笑,玩味的说道。
“终于露面了。”
身旁的狼七饶有兴趣的望着秦问又是射下一支箭来,箭矢如电般扑至,又是射倒了一名刀斧手,狼七剑眉微挑,赞许的说道。
“想不到秦问的箭法也这么好,我还以为大燕神射手非廖方莫属呢。”
天沦已经带着数百杀手迅速朝秦问所在的房顶扑去,而围在刑场四周的数千黑翎卫也在第一时间缩小了包围圈,将刑台围得水泄不通。燕雄望着刑场中的状况已经按照他的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面上不禁又是露出一丝笑容,接住狼七的话说道。
“廖方是秦问的副将,跟随秦问五年,他的箭法还是跟秦问学的,不过倒是颇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
狼七嘴角一勾,淡声道。
“虽然廖方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但是廖方跟秦问关系非凡,即便今天殿下特意安排,没有让廖方前来,不过他真的能为殿下所用么?”
燕雄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浓,深眸望了一眼台中的数百囚犯,冷声道。
“廖方跟秦问不同,廖方自小只有妹妹相依为命,他把妹妹看的比什么都重,只要妹妹能生,他绝对不会做出让他妹妹受伤的事情来,至于秦问,你也看到了,即便是以数百人的性命要挟,他宁可一起去死,也不会为我所用。”
狼七望着刑台中数百囚犯,面上若有所思,再望一眼那台中的老人,戎马一生的秦老将军,眸底闪过一丝异样,轻声道。
“还因为秦老将军是巴图的宿敌。”
燕雄眸中闪过一丝凶狠,冷冷的盯着刑台中的秦老将军,刚毅的薄唇微动说道。
“不错,如果不是二十五年前,秦老将军歼灭了巴图的主力部队,镇南王如何能够长驱直入灭了巴图王国。”
狼七望着燕雄眸中溢出的清冷,心底轻叹一声,不知为何,二十年来,他觉得燕雄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之中,或许唯有杀戮才能让他感到一丝解脱。那个二十年前被淹没的巴图王国,遗留下的一丝火种,终将化为燎原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