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指向子时,楚清音蜷在缠枝莲纹锦被里。
裴元凌披着一件墨色长袍,坐在紫檀榻边,静静凝视着她泛着潮红的眼尾。
烛火在他眉骨投下阴影,愈发显得幽邃俊美。
好几次,他想伸出手,却僵在了半空。
良久,他才哑声开口,“音音,朕……”
楚清音转过头,又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不愿看他,“你出去。”
“……”
裴元凌沉默片刻,起身穿好衣袍,走出了寝殿。
他知道她怕是要恨死他了。
但,恨他,起码好过让他眼睁睁看着她与旁的男人在一起你侬我侬。
何况,恨比爱长久。
耳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远,楚清音蜷缩在锦被里,泪水无声地流淌。
这一夜的强制欢好,如一场噩梦,将她最后的希望彻底碾碎。
她也不知她是何时睡着的,总之,再次醒来时,已近午时。
正午灿烂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红痕累累的婀娜身躯上。
楚清音不着寸缕地站在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这一切,是多么可笑而荒唐。
曾经,她以为自己能与裴元凌在这深宫之中,相爱相守,白头偕老一辈子。
可如今,这座曾经被她当做“家”的宫闱,成为她无法逃脱的黑暗深渊。
“娘娘,该洗漱了。”
屏风后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楚清音缓缓转过头,看到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女子。
她一袭翠蓝色宫装,身后跟着一溜儿的小宫女,手中或是端着巾帕,或是端着铜盆,正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奴婢芳云,乃是紫宸殿的掌事女官,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唤奴婢芳姑姑。”
那中年姑姑走上前,一举一动都格外规矩优雅,“陛下知晓娘娘身边人手短缺,特派奴婢来伺候娘娘。”
楚清音双眼空洞地看向面前这个姑姑,轻呵一声:“是伺候,还是监视?”
芳姑姑面不改色,仍是那副规矩肃正的模样:“娘娘说笑了。”
说着,她从一旁的榻上拿起一件品月色的长袍,走向楚清音:“如今虽已开春,但春寒料峭,娘娘还是莫要着凉了。”
她拿外袍将楚清音牢牢裹住,见楚清音并未挣扎,又动作轻柔地搀着楚清音走向榻边
她的眼神中似是透着怜惜,却又带着几分宫中特有的谨慎。
“老奴伺候娘娘您洗漱,然后再给您上药。”
楚清音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仿若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人,任由芳姑姑摆弄。
“娘娘,陛下虽行事有些……孟浪,可他到底是这天下之主。”
芳姑姑一边细心地为她擦拭脸庞,一边温声劝道:“您莫要再与陛下对着干了,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楚清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她猛地甩开芳姑姑的手,声音沙哑却坚定:“你懂什么?这宫中的一切,都是枷锁。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
芳姑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中的帕子险些掉落。
她连忙跪地,惶恐道:“娘娘恕罪,是老奴多嘴了。”
看着跪地的芳姑姑,楚清音心中的怒火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罢了,你起来吧。”
她明知芳姑姑只是奉命行事,她若为难她,又与裴元凌为难湘兰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