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空我行已毕。之前甲板上受伤晕迷的众人,也随之纷纷醒转。那些水手们自然哀声呻吟不绝,曲傲和晁公错则是委顿在地,闭嘴闷声不吭。南海仙翁还算好些,毕竟他十年前就已经在“散真人”宁道奇手下输过一次,如今再多输一次,也不过如此而已。但曲傲武大成之后,却是雄心勃勃,不但自认为已经可以胜过突厥“武尊”毕玄而成为塞外草原上的第一人,更认为哪怕放眼天下,也不会再有人能够胜得过自己。即使什么摩诃叶、朝阳天师之流,顶多就是和自己打个平手而已。
没想到今日一战,曲傲和晁公错联手全力夹击,依然连再世霸王的三招都捱不过去。此战之败,对于铁勒飞鹰的打击之沉重,委实难以再用任何言语加以形容。而这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关口。假若能够捱得过去,则武修为还有更上层楼的机会。但若就此被心魔所困,则心灵上不免要出现难以弥补的巨大破绽。即使伤势痊愈后力尽复旧观,在他剩下余生之中,也必须永远生存在无敌霸王的阴影里那就相当于要变成废人了。饶这铁勒飞鹰意志坚如磐石,但究竟结果如何,此刻依旧难加断言啊。
只不过,无论曲傲日后能否战胜那心魔,将自己精屋书龙敌无神上之破绽弥补,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最重要者,始终还是霸王的态度。先前霸王已经讲得清清楚楚,以三招为限,接得住就生,接不住就死。现在三招已过,晁公错和曲傲可谓大败亏输,但却还没有死。所以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算是已经过关了没有。故此两人如今心中,委实正似有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杨玄感转过身来,举目环顾全场。纵使此际他并没再催动紫雷电劲,但那炯炯双瞳中所放射出来的森森寒光,依旧凌厉有若冷电。那些普通水手被他目光扫过,登时如遭雷击般浑身僵硬,甚至连呼吸空气这维持生命的最基本动作,也忽然变得艰难无比。韩盖天、宇文无敌二人则是只住地不停颤抖,眼眸激烈收缩。晁公错和曲傲好一点,但也同样感到头皮阵阵发麻。一时间,甲板之上鸦雀无声,绝对可闻落针。
这一片难耐的死寂当中,海沙帮主呼吸越来越是急促,按在甲板上的十根手指也不住屈伸。他偷偷转动脖子,用眼角余光去看宇文无敌。这位宇文阀的大人物,昔日高高在上,可以肆意在韩盖天这一帮之主的面前颐指气使,即使要他献上自己心爱的女人,韩盖天也只能乖乖照办。但如今,宇文无敌双腿都已经被齐膝斩断,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勉强依靠着船舷半坐半躺。非但模样狼狈,兼且即使侥幸得以不死,下半生也是做定废人了不是像曲傲那种因为心灵破绽而造成的废人,而是名副其实的身体残废之人。
目睹宇文无敌如此惨况,韩盖天心籍余,却也少不免会觉得有些幸灾乐祸。再想起造成眼前这个结局的,就是杨玄感杨大公子。刹那间,韩盖天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要把自己以及整个海沙帮的前程都统统押上赌桌。究竟开大还是开小,就赌这一铺了吧。
心念既决,便再不迟疑。韩盖天竭力忍耐着那如山沉重的压力,下跪膝行而前,颤声道:“小、小人韩盖天,心慕大公子神威。愿意、愿意归顺大公子。今后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必定万、万死不辞”好不容易挣扎着说完一句话,冷汗早是涔涔而下,将他内外衣衫统统浸成透湿。
“十帮八会”乃当今世上最顶尖儿的江湖帮会。韩盖天身为海沙帮主,平日里也是一呼百诺,其地位之高,对于那些普通江湖人而言,已经是可望不可及,犹如云端里一般的存在。但所谓“龙王”之名,在杨玄感耳中自然毫无分量可言。他交抱屋书龙敌无双臂,居高临下地冷冷道:“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本霸王收留你这样的废物,又能有什么用”
韩盖天浑身如堕冰窟,终于支撑不住地双手着地,磕下头去,颤声道:“小、小的虽然本事不济,但帮中也有数千人马,大小船只几百艘。大公子不,是霸王,霸王若肯收留小的,这些船只人马,就都归属霸王所有,必定可以协助霸王再创大业。”他只知道眼前这人是杨素的儿子杨玄感,却不知道杨玄感为什么自称霸王,不过人云亦云罢了。但杨玄感听了之后,心中对其不屑之情已是大减。仍未置可否之际聂二娘忽然微微一笑,柔声道:“这位韩帮主倒是会说话。说起来,海沙帮在江湖上也有点势力,霸王方今正值用人之际,韩帮主又是一片赤诚,可不能慢待了天下英雄,令壮士寒心啊。”
聂二娘这话十分有理。而且她软语温柔,乃是劝说而非教训。西楚霸王格向来吃软不吃硬,自然听得入耳。他回头向自己爱姬温柔地点点头,随即冷然道:“韩盖天,想要投靠本霸王,可不是单凭空口说白话的。该怎么做,你自己去想吧。”
韩盖天一怔,双眼之内随即凶光闪现,咬牙道:“属下明白。霸王请稍等。”翻身站起,从甲板上随手捡起一柄也不知道是谁抛下的钢刀,咬牙切齿地向宇文无敌大步走去。宇文无敌也是闯惯江湖的人,见此情景,早知到这个海沙帮主是要借自己人头去向杨玄感缴纳投命状了。他心中一沉,尽管明知无幸,仍旧不肯束手待毙,当下暗暗聚集起残存的几分力气,睁眉怒目地低声咆哮道:“姓韩的,你胆敢背叛宇文家,将来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韩盖天手执钢刀步步逼近,转过脖子狠狠吐了口唾沫,狞笑道:“老子现在不杀你,只怕眼下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还管什么将来。再讲,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