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仍在持续,额头滚烫得几乎可以煮熟鸡蛋,身上却一阵阵发冷,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他躺在自己吐出的呕吐物中,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甚至可能在昏迷中死于自己的呕吐物。
死亡的恐惧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窒息,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像一个随时坏掉的破旧零件。
安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他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必须想办法自救!必须做点什么!他用颤抖的手摸索着床头的墙壁,那里通常挂着他的水壶。他摸索了许久,终于摸到了那只冰冷的金属水壶,壶身还带着水珠。里面盛放着他为自己提前准备的过滤水。水体浑浊,水温冰凉,但是这是他眼下唯一的活路了。他没有浪费时间,把水壶凑到嘴边,将冰冷的水大口灌进喉咙里,以求降温并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他贪婪地喝着,直到水呛入气管,引发了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
安卡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撑住身体,他强撑着身体让自己稍微远离那些秽物。他的身体几乎快脱力了,根本用不上力气。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他还不能休息,他用手摸到刚才被自己攥在手里的降温喷雾。里面剩余的量还很多,还可以使用多次。他现在管不了太多,不顾可能被降温剂冻伤的风险,用喷雾对着自己的额头、脖子和胸口一阵猛喷,希望以此来降低体温,并期望自己还能够抢救一下自己。
冰凉的喷雾刺激着安卡的皮肤,让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这仅仅是杯水车薪。他艰难地翻身,把自己埋在房间里少有的一条还算完整的毯子解高烧带来的痛苦。他感觉自己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一个巨浪吞噬,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虽然安卡从没见过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引擎规律的轰鸣声再次传入安卡的耳中。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盖着那条毯子,毯子上满是污渍和可疑的痕迹。地板上还有一滩早已干涸的呕吐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每一处关节都传来酸痛感。头依旧很痛,昏昏沉沉的,但似乎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烧得厉害了。他用手背试了试额头的温度,虽然还有些烫,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贪婪的呼吸着污浊的空气,感受自己恢复过来的身体控制权。
自己这是挺过来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涌上心头,但紧接着又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所取代——那就是对自己不能工作的焦虑。自己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
他必须立刻开始工作。虽然昏睡了不知道多久,但是刚清醒的理智告诉他,他必须争分夺秒的处理自己的维护内容。否则无法应对机械教的盘问和严苛的维修目标。这让他必须尽快的返回工作岗位,以免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他用手撑着冰冷的地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腿还有些发软,但他还是强撑着走到那个破旧的工具柜旁,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备用的工作服。虽然这件衣服上也有不少补丁和油污,但总比身上这件湿漉漉、脏兮兮的衣服要好得多。
安卡费力地脱掉身上那件已经不能穿的衣服,然后换上那套稍微干净些的工作服。穿衣服的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的手臂、胸口和脖子上出现了许多红色的疹子,有的地方甚至还出现了溃烂,这让他不可避免的回忆起数天前抢修动力阀门的可怕情景,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回忆那些伤员,这些是高烧的痕迹,也是身体接近垮掉的证明。这些疹子和溃烂让他触目惊心。看起来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安卡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脸上也一定还有明显的疾病痕迹。这让他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这些痕迹万一被机械教发现,也有可能直接被清退维修工作,但现在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穿戴好之后,拿起自己的工具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