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萨满神镜

光绪二十年腊月二十三，关东大地飘着鹅毛大雪。虎娃蹲在屋檐下擦拭短刀，刀柄上的狼头纹饰在雪光中泛着幽蓝。东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他冲进屋，只见母亲披头散发跪在炕上，指甲深深抠进青砖缝里。&#34；还我田契！&#34；她尖声怪叫，嘴角渗出白沫，&#34；你推我下井时，可听见我喊虎娃他娘？&#34；

虎娃如遭雷击。三年前父亲白老抠为夺佃户李老二的良田，趁夜将其推入枯井。这事做得隐秘，连虎娃都不知晓。他后退半步，后腰突然抵上冰凉的枪管——关大萨满的激达（扎枪）已抵住父亲的命门。

&#34；白施主，&#34；关萨满掀开棉帘，神服上的十二道云纹在炭火映照下泛着暗红，&#34；你家这邪祟可不简单。&#34；他腰间九面铜镜随着步伐轻颤，镜面映出父亲煞白的脸。

虎娃抱着黑狗冲进屋，正撞见父亲被枪抵住。&#34；爹！&#34；他刚要扑过去，关萨满突然甩起神鼓，鼓面重重砸在炕上。鼓声震得窗纸簌簌作响，黑狗发出呜咽，夹着尾巴退到墙角。

&#34；取狗血来！&#34；关萨满咬破指尖，在神鼓上画了道血符。虎娃颤抖着割开狗耳，黑狗血溅在神鼓上，竟凝成个扭曲的&#34；冤&#34；字。

东屋突然刮起阴风，窗纸&#34；噗&#34；地裂开个窟窿。关萨满神鼓骤响，九面铜镜同时转向东北方，镜中映出片波光粼粼的水潭。潭边立着块歪斜的界碑，碑上&#34；李老二&#34；三个字被青苔覆盖。

&#34；长白山天池！&#34；祝神人惊呼，&#34；这是三百年前尼山萨满收服的水怪余孽！&#34；

关萨满从怀中掏出青铜镜，镜面映出母亲扭曲的脸。镜缘女真符文突然亮起，海东青图腾展翅欲飞。&#34；孽障！&#34；他大喝一声，铜镜脱手飞出，将窗棂上的黑影钉在墙上。

虎娃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黑影，分明是半块带血的蛤蟆皮！皮子上的疙瘩还在蠕动，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34；啊！&#34；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关萨满摇头叹息：&#34；晚了。&#34；他解下神服上的东珠，塞进虎娃怀中，&#34；带着这珠子去长白山找鄂伦春莫家，就说关家后人求见狼神。&#34；他转身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34；记住，子时前必须赶到鹰嘴崖，否则......&#34；

话音未落，东屋传来重物坠地声。虎娃扑过去哭喊，却见母亲右手攥着半张田契，正是李老二家的地契。

雪夜中，虎娃背着包裹踏上山路。怀中的东珠滚烫，仿佛有生命般跳动。他回头望向村庄，只见白家大院被一片青雾笼罩，关萨满的神鼓声仍在夜空回荡。

二更天时，虎娃来到鹰嘴崖。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寒风裹着冰碴子灌进衣领。他正要寻路下去，忽听头顶传来怪笑：&#34；小娃娃，要见狼神，先过鬼门关！&#34；

五只绿幽幽的灯笼从崖顶飘下，映出五个披麻戴孝的身影。虎娃认得他们，正是去年被白老抠逼死的佃户。为首的李老二眼眶淌着黑血，喉咙里发出蛤蟆般的怪叫：&#34；还我命来！&#34；

虎娃抽出短刀，却见刀身突然结满冰花。他想起关萨满的话：&#34；子时前必须赶到鹰嘴崖。&#34；抬头看天，月已西斜，子时将过。

&#34；莫家后人在此！&#34；虎娃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东珠上。珠子骤然发出强光，映出崖壁上密密麻麻的女真符文。五只灯笼瞬间熄灭，鬼魂们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黑雾消散。

鹰嘴崖下别有洞天。虎娃顺着藤梯爬进山洞，眼前豁然开朗——九堆篝火围成北斗七星阵，阵中跪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她后背插着九根银针，每根银针都连着细细的铜丝，直通洞顶悬挂的青铜镜。

&#34；虎娃哥！&#34；少女突然睁眼，正是白家丫鬟小翠。她胸前挂着半块蛤蟆皮，皮上的疙瘩正在蠕动，&#34；快救我！莫家要拿我祭狼神！&#34；

虎娃刚要上前，洞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三个鄂伦春汉子抬着口黑棺走出，棺盖上刻着九头狼图腾。为首的莫萨满掀开棺盖，里面躺着的竟是虎娃的母亲！

&#34；关家的东珠，&#34；莫萨满冷笑，&#34；三百年了，终于等到你。&#34；他双手结印，青铜镜突然发出刺耳尖啸，小翠背上的银针纷纷爆出血花。

虎娃终于明白：母亲根本没死，白老抠媳妇不过是狼神选中的替身。关萨满让他来莫家，实则是要完成三百年前的血誓。

&#34；爹！&#34；他悲愤交加，短刀脱手飞出。莫萨满不慌不忙，指尖弹出颗东珠，竟将短刀定在半空。虎娃这才发现，莫萨满胸前挂着九颗东珠，颗颗都与他怀中的一模一样。

洞外传来鸡啼。莫萨满脸色骤变：&#34；子时已过，狼神归位！&#34；他抓起小翠扔进棺中，青铜镜突然落下，将棺盖钉死。虎娃扑过去，却见母亲的眼睛在棺缝中眨动——那分明是狼的竖瞳！

&#34；记住，&#34；莫萨满将虎娃推入峡谷，&#34；每隔三代，莫家与关家都要为狼神献祭。&#34；

虎娃在雪地上翻滚，怀中的东珠突然炸裂。他最后看到的，是天空中盘旋的海东青，以及鹰嘴崖上浮现的巨大狼头图腾。

虎娃在雪地里跋涉了七日，终于抵达尼布楚。这座中俄边境的小城被冰雪覆盖，沙俄领事馆的洋葱顶教堂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34；小心，&#34；虎娃按住腰间的青铜剑，&#34；我右眼能看见教堂地下有九道黑气。&#34；他的右眼自天池事件后便昼夜疼痛，此刻瞳孔中映出教堂下方密密麻麻的符文。

铁蛋摸了摸胸口的狼骨护身符：&#34；莫家的人跟丢了，但沙俄人更难缠。去年我爹就是被他们的&#39；妖僧&#39；害死的。&#34；

两人正要靠近教堂，巷口突然转出个戴狐皮帽的汉人。&#34；两位可是来找神镜的？&#34；他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34；我叫王大胆，专做中俄倒爷。&#34；他掀开皮袄，露出腰间挂着的九枚青铜铃——正是关家萨满的法器。

虎娃警惕地握紧剑柄：&#34；你怎么知道？&#34；

&#34；关内都在传，&#34；王大胆压低声音，&#34；神镜能镇国运。&#34；他掏出块半掌大的镜片，边缘刻着女真海东青，&#34；这是雅克萨之战时，清军副将关宁埋下的。&#34；

虎娃的海东青纹身突然发烫。他接过镜片，发现与自己的青铜剑断口完美契合。&#34；关宁是我高祖！&#34；他惊呼，&#34；这剑......&#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