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漫长等待的时间里,沈崇文独自在屋内枯坐,任由思绪在往昔岁月里穿梭。
脑海中不断浮现过去与月相处时的琐碎画面。
那些回忆,犹如五味杂陈的调味瓶,让他的心,时而如浸在蜜罐般甜蜜。
时而又如同那还未成熟的青果子一般,苦涩无比。
他们曾在春日的繁花下漫步,月笑语嫣然。
那灵动的眉眼间满是对他的倾慕,彼时的甜蜜,如同一罐蜜糖一样,无声地流淌在彼茨心田。
可后来命运弄人,误会与波折横亘在两人之间。
分离的痛苦,又似那酸涩的青果,令他满心苦楚。
就在这般甜蜜与苦涩交织的煎熬中,黄昏悄然来临。
当日光逐渐被夜幕吞噬,杜怀季派来的侍官也来到了门前,恭敬的道:
“长公主已经在听雨阁等候,请贵客随我来。”
沈崇文赶忙起身,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因久坐而微微皱着的衣衫。
便跟着侍官匆匆朝听雨阁走去。一路上,他的心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样。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幻想着无数个与月见面时的场景。
在他的想象中,或许是两人久别重逢后,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干柴遇烈火一样。
两人忍不住抱头痛哭,将这些日子的思念与委屈尽情倾诉。
又或许像金风玉露相逢,双方的爱意没有因为久别而减少。
然后自然而然的难舍难分地深情拥吻,以弥补分别的漫长时光。
以前的月,总是那般粘人又多情,像鸟依人一样,满心满眼全是他。
想到这里,沈崇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仿佛已经看到心爱之人欢喜地扑进自己怀里的模样。
这份美好的憧憬,让他不知不觉间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恨不能立刻飞到听雨阁,与心上人互诉衷肠。
侍官领着沈崇文,脚步匆匆。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唯有脚步声在静谧的夜色中回响。
很快,他们来到了听雨阁前。但见那大门紧闭。
整个院子里静谧得仿若无人之境,唯有月光如水,洒在庭院的青砖绿瓦之上。
沈崇文不禁心生疑惑,面露诧异之色。侍官见状,赶忙低声解释道:
“长公主喜静,圣上严令禁止奴婢们高声喧哗。”
听到这话,沈崇文这才恍然惊觉,如今的月已非往昔可比。
她贵为乾国的长公主,在这乾国的王宫里,过着的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附于他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普通妇人。
而且,她已经拥有了自主选择和拒绝的权利。
这个残酷的现实与认知,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沈崇文的心头,令他的心瞬间紧绷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不安,如潮水般不断涌上心头。
恰在此时,伴随着一道“吱呀”的声响,紧闭的大门被侍官缓缓推开。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也令沈崇文的心弦瞬间绷紧。
他目光灼灼,迫不及待地在门后屋内的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颗心也随着这即将到来的重逢,剧烈地跳动起来。
沈崇文迈进屋内,目光急切搜寻一圈后,终于与月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刹那间,他的呼吸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中了胸口。
眼前的月,与记忆中那位被百姓称誉为大盛朝第一美人、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她那张原本应该光洁如玉的面庞,如今却被大大如黑豆和芝麻般的斑点所占据。
像是夜幕中肆意洒落的墨点,破坏了这张脸原本的美丽与精致。
过去宛如羊脂白玉般细腻柔滑,且白皙透亮的肌肤,已不复存在。
变得暗哑无光,就似那历经风吹日晒后干涸开裂的贫瘠土地。
这位大盛朝第一美人,那倾国倾城、如出水芙蓉般的美貌,已经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就连让他痴迷不已、爱不释手、盈盈一握的纤腰,也圆润了好几圈。
目测腰围,竟与那怀孕五六个月的妇人也相差无几,身材甚是丰腴富态。
此刻站在面前的月,和记忆深处那位绝世佳人相比,完全就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正在他思绪纷飞之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悄悄在屋内弥漫。
既像狐臭汗味,又像臭豆腐一样酸爽,那股味道钻进众饶鼻腔,实在让人觉得不适。
这群训练有素,心理素质强大的奴婢和侍官们,尽管已经被这股味道熏得不校
但他们依旧腰背挺直,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地侍候在旁。
他们深知长公主此举,是为了试探情郎的心意。
所以都十分愿意配合她演这出戏,一举一动皆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异样。
正是这些人习以为常、过分自然的神态,令沈崇文对月样貌上的变化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如同世间上大多数的男人一样,是一个视觉动物。
过去与月的那段情事,之所以如此刻骨铭心,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月那美艳无双的容貌。
以及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香,如同磁石一般牢牢吸引着他。
可如今,眼前的月不仅失去了这些令他着迷的优点,还多了很多令他厌恶的缺点。
他心中那份炽热的情意,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大打折扣。
回想起这些日子,自己为了找寻月,不惜抛下繁重的政务,长途跋涉来到这异国他乡。
满心期待着与佳人重逢,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失所望。
一时间,他的眼中不自觉地布满了不悦,原本因期待而高涨的情绪,此刻如坠冰窖。
自打沈崇文迈进听雨阁的那一刻起,月便一直暗暗留意着他。将他神色之间细微的变幻尽收眼底。
看到他眼中那毫不加以掩饰的失望与嫌弃,月心中一阵刺痛。
人性是经不起试探和考验的,原来她也不能成为那个例外。
此刻她心里空落落,却还是强撑着,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好久不见呀,夫君。”
这一声“夫君”,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可此刻听在沈崇文耳中,却震耳欲聋。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
想要些什么,却只能扯出一个无比僵硬又尴尬的笑容,那模样,当真比哭还难看。
就在刚刚迈进这屋子之前,沈崇文心中还满满都是对往日情分的怀念。
情比金坚、情深似海、情深意重,一心想着如何做才能与月重修旧好。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这残酷的现实却如同一把无情的利龋
瞬间将他心中的美好期待切割得粉碎,幻想破灭的同时,那份爱意也荡然无存。
他的内心,如今只剩下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
不管现在是白昼还是黑夜,立刻马上离开这个乾国王宫,连夜启程返回大盛朝。
等他回到宫殿后,马上召一名最美丽动饶妃子侍寝。
好驱散他此刻心中的震惊与失落,给自己“压压惊”。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为了寻找这个已经物是人非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