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等后面从他伙食费里扣吧。”
康奈尔轻轻摇了摇头,瞥了眼身旁提拎着野兔,嘴角流着涎水,似乎已经在考虑过会是先吃兔腿还是先啃兔头的半兽人。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将陷阱方面的损失算在对方头上。
“这所谓‘狩猎日’,其实也就是哥布林数量多一些”
身材高挑的金发男精灵,皱着眉头,控制周身无形微风,将身前垂落树杈上蜘蛛网吹散。
“每年搞这么大声势,听说连地精的赏金都加了小一半。”
“这几千、几万只加起来,补贴的金币都快够聘用那些有超凡者坐镇的大型冒险团了吧。”
“协会怎么还扣扣嗖嗖的,让那些职业等级都没有获得的小冒险者去拼命。”
“直接一劳永逸多好。”
半兽人连话都不一定可以全部听懂,自不可能回答;全副武装的人类战士向来沉默寡言,少与人交流。
整个团队中,恐怕也就康奈尔会在这种时候回应对方。
但奇怪的是,面对精灵的抱怨与疑惑,法师脸上的表情并不显得如何意外。
显然知道些关于“狩猎日”与“协会”之间的内情。
但又像是顾虑着什么。
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才又握着手中的木头法杖,敲了敲地面,回道:
“挺麻烦的。”
“等任务结束后再说吧。”
……
……
与此同时。
薄雾森林深处,某个地精巢穴。
安静。
格外的安静。
不同于冒险者印象中,充斥着粪便与污泥,被骸骨与破旧废品填满的哥布林地窟。
这个洞穴显得异常干净整洁。
既没有成群的绿皮地精在其中拥挤嚷闹,也没有丝毫猎物尸体散发的腐臭。
石壁间规律放置的火把,将整个洞穴照得通量。
密密麻麻分布各处的甬道廊穴、开阔宛若广场般的内部区域,好似将“大地精”与“熊地精”的巢穴特点融合在了一起。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蚁穴!
洞穴之中空空荡荡,唯有最中间,静静地立着两道身影。
仿若死尸般干瘪,遍布恶心褶皱的手指探出宽松衣袖,身材佝偻仿佛阴影中的蠕虫;
浑身上下包裹在漆黑长袍之下,只其远比一般哥布林高大的身躯,以及偶尔自罩袍兜帽下露出的毛绒面孔。
显露出其熊地精的身份。
“还差一点……(地精语)”
也不知道活了多久,好似连声音都被时间所侵蚀,苍老年迈的嗓音自黑袍下幽幽荡出。
它身形缓慢地往前走了两步,身前由不知名苍白石料凿制而成的祭坛上,刻印着一个繁复至极,常人一眼望去便会感到眩晕的古怪符阵。
符阵本身没有颜色,只是被雕刻在石头表面。
但随着黑袍熊地精逐渐靠近,一抹如血般流淌的鲜红,自虚空中涌现,沿着阵纹像内部流淌蔓延。
仿佛下一秒,这抹血红就要将整个符阵填满。
让阵纹上空,隐约浮现一颗折射有金属光泽,表面无比光滑的椭圆形虚影。
但也就在血光即将涌入符阵核心,将椭圆形虚影凝实的前一刻。
却又后继无力般,突兀停下。
就只差一点。
“叮。”
黝黑指甲轻轻敲击石头表面,清脆声响如冷风般在洞穴之中回荡。
身后,远比一般熊地精更加强壮的身影,半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粗闷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惊惧与惶恐:
“今年那些冒险者的数量比以前少了许多,而且他们……”
声音越来愈小,到最后更是几近于无。
显然它自己也知道,这些只是自己没有完成任务的借口。
空气再一次陷入死寂。
黑袍地精没有回头。
被兜帽投下阴影所笼罩的浑浊眼眸,凝视着眼前被血光覆盖的祭坛,凝视着那近乎凝实,而又偏偏差了那么一点的椭圆虚影。
“种潮期即将结束,主的恩赐不容亵渎。”
“死亡和生命……”
“取悦,或者惩罚。”
“惩罚”二字刚刚出口,那半跪在其身后,身材壮硕至极的熊地精,身体便应激般猛地颤抖了两下。
显然已是体验过其中滋味。
“我会出去,去往森林之外。”
它语气仓促而急切地保证道。
“和以前那次一样。”
“冒险者不够……就用他们同类的血,来弥补祭祀的亏空。”
没有回话。
身着黑袍,身形佝偻的地精,只是背对着它,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祭坛。
而那只熊地精,也依旧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失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苍老的声音在石壁间幽幽回荡。
熊地精这才明显松了口气。
缓缓站起,转过身,朝着巢穴出口的方向走去。
沉重缓闷的脚步声,就像是某种号角。
石壁两边,被黑暗笼罩的幽邃甬道中,忽地涌出一只只同样保持着安静,但姿态却亢奋癫狂的绿皮地精。
簇拥在其身后。
也直到这时,随着熊地精的转身离去,它那被厚厚脂肪与毛皮包裹的后背,才在石壁火把光芒的映照下,清晰地显露在空气当中。
露出那柄表面留有空洞,移动间发出细微尖锐好似婴儿哀哭声响的苍白骨棒;
以及脊背之上,那簇极为显眼的褐红鬃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