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身长八尺,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护卫着一个面白如纸的青衣儒生走了下来。
“三坞主,如今弟兄们人心惶惶,
这大坞主还待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做什么?”
青衣儒生左近,一个下颌生有钢须的莽汉瓮声瓮气,言语中透露着不满。
“嘘!噤声!”
青衣儒生将手指竖于唇锋中间。
沙哑嗓音出声时,如同两片生锈铁片摩擦。
他眼睛狭长,如同一柄出鞘长刀。
只是一眼,那莽汉就止不住的浑身哆嗦。
“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还好,
若是让大坞主听到了,岂不是会责备我仇覃不会做人?”
青衣儒生停下即将迈出甲板的步子,淡淡回头。
“属,属下知错!”
那莽汉双膝叩倒,点头如捣蒜。
甲板之上,立时响如擂鼓。
“唉,刘三,不是我仇覃不讲兄弟义气,
你要知道,在寨中,我为人最是和善了!”
“刘三知错,是我不知天高地厚,言语冒犯了大坞主,还请仇坞主饶我一次!”
这会大雨滴落在刘三身上,浇灭了他雨夜行船、奔波劳累下心中生出的怨怼。
“你这什么话,你我皆手足兄弟,哪有什么饶不饶恕的呢?”
仇覃体表外有盈盈光泽闪动,他用气血护体,将所有雨丝全都排斥开去。
“起来吧,在我们沙河盗中,
大坞主就如同天上的太阳,
你我,得时时刻刻感念他的恩情啊,
若无大坞主,你刘三就是白龙江上一个臭打鱼的,
哪能学到一身本事,娶到娇俏小娘子呢?”
仇覃伸手虚扶,待刘三起身后,他青白五指探出,轻轻的抚摸到了刘三胸口之上。
那黑色上好绸缎做成的衣服,在仇覃的手指滑动之下,发出波浪一般柔顺的涟漪。
“仇,仇坞主!”
刘三身子抖如筛糠,其后几个大汉也是噤若寒蝉,脑袋埋在船板之上,任凭大雨浇透衣衫。
“唉,下辈子,记得不要忘了大坞主的恩情,
你这辈子还不上的,
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得替大坞主还上啊!”
仇覃话语极尽温柔。
可话落刹那,眼中寒芒一闪,苍白大手如电,猛地刺入刘三胸口。
红血如注涌出,尽数被仇覃气血阻拦。
他手臂拧动,五指紧握。
弹指间,一颗血淋淋、兀自在雨夜当中跳跃的心脏,就出现在了掌心当中。
继而,仇覃散去全身气血,任凭雨丝打湿青衫。
他双手高高捧起滚烫人心,叩倒在甲板,厉声道:
“小弟管教无妨,烦请大坞主责罚!”
轰— —
潮音洞陡峭崖壁上方,有闷雷划破苍穹。
失去心脏后的刘三,双眸睁圆,口鼻鲜血滴落。
在转瞬即逝的蓝色弧光里,他高大身形直直落入白龙江,被大浪一卷,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了,老三,你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责罚你呢?”
闷雷声震得仇覃太阳穴跳动。
可那句突兀没入他耳膜当中的话语,却是引得仇覃头皮一阵发麻。
“这话语,我怎么如此熟悉?”
仇覃内心挣扎。
再一抬头,就见被闪电撕裂开的夜幕当中,一个如同鬼魅的身影突然出现。
只是几个纵跃,那道身影就从崖边,飘落到了仇覃面前。
手中一轻,仇覃下意识眯起双眼。
眼前人影,竟是如同妖魔般,仰头直接将那颗属于刘三的心脏,吞入进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