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朱瞻基打马扬弓追了上去,小太监李谦、金英和太孙的侍卫首领胡安及刘虹、张山、阮修文等一干人飞马跟在后面,寂静的大地上有了这样一群生龙活虎的人,立即就有了生气。
一箭地开外,朱瞻基拈弓搭箭,叫声“着!”箭羽飞出,直奔猎物,飞奔的野兔打了几个滚,不动了,引来了将士们一阵巨大的欢呼声。李谦飞马上前,一个探身将猎物捡起, 随着朱瞻基回到永乐跟前。
“孙儿好箭法!”永乐发自内心的夸赞。箭射疾驰中的活物和在东苑射柳又不一样, 难度加大了几倍,那已不是百步穿杨的劲头,是驰骋中百发百中的实战,“我大明要的, 就是这样文武兼备的承继者。黄俨——”
“奴才在。” “将撒马尔罕新贡的千里马——朕的玉鎏骢赐给太孙!” “遵旨。”侍卫们又是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这是一匹毛色金红、长鬃飞舞的宝马,高大健硕,奔跑如飞。打贡来的第一天,朱瞻基就喜欢上它了。但他明白,无缘无故地向皇爷爷索马,父亲不允许,也会降低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所以,习文之外,他拼命演武,马上步下,长拳短打,无一不通。恭顺伯 吴允诚来京之际,他还专门请教了难度很大的飞骑射猎的技法,反复演练、琢磨。功夫不 负有心人,今天,他又一次取得成功,博得皇爷爷的喝彩,也为父亲赢得了荣耀。
“柳侯爷,上次北征鞑靼之后好几年不露面,听说你一直在北京,练什么……?”已 被拔擢为都督的薛禄本次出征在丰城侯李彬麾下,向皇上禀报完重要军情回右哨时遇见了掌管大营的安远侯柳升。
“你小子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柳升故意叉开了话题。 “不、不、不,三年多不见,我是想侯爷了,整日和一群娃娃杂耍,这武功就有些懒散,还想请侯爷指点呢!” “说不定哪一天,咱的武功就都派不上用场了……”话到嘴边,柳升又咽了回去。 柳升身材魁梧,四十多岁的年纪,石雕般的紫红面膛上,额头、嘴角深深的皱纹里,都刻写着久历沙场征伐的风霜。洪武末年,他袭父职为燕山护卫百户,随燕王征战,屡有 升迁。永乐初随张辅入交趾,因勇猛敢进,战功卓着,封安远伯。北征阿鲁台,他又因功 晋封安远侯。之后,先是佐平江伯陈瑄一起巡海,于青州海中大败倭寇后,又接受了一项 密命,在北京西山下一处秘密的营地操习训练,这一训就是好几年。就是跟随皇帝往返南 京、北京的文武大臣也不知这位侯爷做什么去了,这次北征掌管大营的露面,总见他神秘 兮兮的,却又看不出什么。
柳升信心十足地扫了一眼身后的军兵,行军中,他们和其他部伍的士兵没什么区别,头上一顶头盔,身上一袭近膝的战服,肩上一柄长枪;唯一不同的,是步兵身后伴有的负重的马队,驮上之物密封着,沉甸甸的。薛禄也随着柳升的目光往后看,不知就里地摇摇头。
“行了,六子,皇上不让说,我也不想说,到了战场上就能见分晓了,我的军兵往那 儿一摆,你就看着马哈木前来受死吧。”柳升话题一转,“我倒想问你,你的幼军练成精兵了,还是练成孬兵了?”
三年前,薛禄只是想给皇上提个醒,那么多武臣子弟,娇生惯养,连刀枪都没摸过就当什么百户、千户、指挥使,甚至袭爵国公、侯爷,真打起仗来还不全尿了裤子?可永乐的想法是,武将们出生入死不易,只想着让他们的后世子孙享受荣华富贵。薛禄一说,皇上不高兴了,正赶上各省送幼军进京袭职,永乐一赌气,就把幼军训练的差事全交给薛禄了。
薛禄胸有成竹,却无奈地嘿嘿一笑。柳升同情道:“这些小子们,比他们的爷娘老子难伺候多了,我觉着,晒一个时辰就有晒晕的。”
“谁说不是呢!”薛禄叹了口气。 “听说古时候,有个国王叫大将训练他的妃子和宫女,这差事不错,”柳升想谝谝自己的学问,也算是给薛禄打气,“国王身边一群漂亮的女人训练,不嘻嘻哈哈才怪呢。偏 偏那个大将较了真,杀了两个带队的妃子,血淋淋的人头往地上一扔,众人立即就被唬住 了。此后,号令一出,泥里水里也不敢退了,还真就练成了国王的女人卫队。”
柳升的这个故事,说的是兵法家孙武去见吴王阖闾、训练吴国女人的故事,薛禄早就知道。他最初虽也不识字,但他帐下延用了当时比较有名的文人,每日教习,因而较之其他武将则更有学问,但他比柳升等大将出道晚,所以,许多事情都不愿点破。他所训练的幼军也是一样,因为赏罚分明,军纪甚严,一群和朱瞻基年纪相仿的人,冲锋陷阵已不成问题,成为一支劲旅是早晚的事。只是,训练幼军的差事大家都不在意,薛禄为人又低调, 也不耽搁上下朝,因此知道实情的人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