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了建安七十四年的冬天,看见那些因为苍术葬礼而千里迢迢赶来的子嗣们挤入了这小小的柏溪镇时菖蒲才知道。
苍术抛下了自己的万贯家财,仅留下了一封写着雨露均沾四个大字的潦草遗嘱就来了柏溪镇,将全部的麻烦全都抛在脑后,最后任性了一把。
菖蒲看着那些在柏溪镇内闹够了,或是得了期待中的价码,或是觉得再得不到更多东西的人们逐个离去,这才再次回到了原本的节奏之中。
只留杜仲一个人惆怅的徘徊在苍术的小院之中。
苍术在走之前将这小院的地契给了他。
原本那些前来瓜分遗产的人也将目光打到了这座苍术最后置办的产业上,只是在打听了一下杜仲的身份后,他们就果断的放弃了这个略显不切实际的想法。
杜仲坐在这冰冷的床铺上,看着外面落入此间的肃杀月光,突然打了个抖。
此刻的他是真的看见了那逐步走向自己的死亡,那是一种具象化的恐惧,几乎无法被缓解。
“师傅,死亡是什么?”
杜仲转头看向不知何时跟着他一起进入了这间小屋的菖蒲,眼中满是迷惑与茫然,好似第一次看见那医书,指着上面的插图询问这是何物的孩童一般。
“一切的终点。
说实话,我也没有见过它,只是常常感觉到它的存在。”
菖蒲来到了杜仲的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之后呢,在死亡之后呢?”
杜仲提了一口气,随后将它完全的吐了出去。
“一切在那之后都会结束,构成身体的物质会重新回到周围的环境之中,而灵魂的去向则比较特殊,大部分人灵魂的一部分会去天上,成为人道的一部分。
剩下的一部分则是逐渐散开,最终回到世界中,就和躯体一样。
少部分人留下来的灵魂可以通过香火以及念想被重塑为一个香火神,除此之外若是周围同一时间有大量痛苦而不甘的死亡,那么就会聚成鬼怪一类的东西。”
“所以,佩员外过来立祠是为了让他的父亲永生?”
杜仲抬头看着菖蒲,眼中是一丝丝的渴望。
“那不是长生,说实话由灵魂诞生出的香火神与其说是人成了香火神。
倒不如说是香火吃掉了人的灵魂,然后成为了一个新的,带有灵魂记忆和部分习惯的存在。”
“那他们为什么还追求着这香火神。”
“大概是因为这里唯一一种看起来比较可行的方法了吧。”
菖蒲坐到了杜仲的身边,对方今日的情绪很不对,这大概是被死亡追上的焦虑。
菖蒲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开解对方,毕竟他从未因寿元而苦恼过,他听凤凰大人说过,生灵的恐惧大抵来自对于未知的不确定感。
既然如此,或许告诉他一些关于死亡的事情可以让这孩子好受一些。
“师父,世上可有长生久视之法?”
杜仲向后倒去,让自己躺在那床铺之上。
他感受着师傅在身边的那股安心感,那原本如击鼓一般的心跳终于平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