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谈厅的大红高门打开又关闭,周树气冲冲往外走。
他并未与陈若复完全撕破脸皮,撂下几句狠话。
后者号称巡察部之虎,早年脾气火爆得不像话,做事非常专横。
万一发号施令,直接让警卫员把自己架出去,那就丢大脸了。
“体面重要!总代表会来人众多,不能有失教育司的颜面!”
周树咬紧牙关,自我安慰,飞快离开政务大楼。
等他低头坐进轿车,立刻拨通教育司那边的电话:
“司长,陈若复拒绝了,方步堂也跟他穿一条裤子。
他们的态度很坚决,铁了心要扶秦时当泰安的超新星,争夺天路名额。”
远在中心城的莫启寰好似不意外,手指轻扣两下桌面,说道:
“泰安有这份进取心,想冒头,露露脸,也没什么。
中心城人才济济,最不怕公平竞争。”
周树面带迟疑,这些年教育司通过各种竞赛考试,确实发掘不少好苗子。
可其中最出挑的周元辰迈入专职领域,都未能战胜秦时。
“我与小周谈过了,一场小败不算什么。受挫之后,再爬起来就是了。
小周心性坚定,潜力巨大,仍然可以作为教育司的超新星力推。”
莫启寰主动为教育司在百强赛的失利定下调子,这让周树松了一口气。
他身为代表,反倒叫泰安都市圈选出的参赛者,抢过中心城的风头,肯定要担责。
如今有莫启寰作保,周树回到中心城,不至于面临被处罚的下场。
念及于此,他对那位稳坐一把手几十年的莫司长产生感激,声音发颤道:
“多谢司长体恤!”
莫启寰笑道:
“小周,一件事办砸不要紧,进步路上,机会很多,好好把握,积极准备。”
即便隔着遥远距离,周树还是坐直身体,郑重说道:
“明白,我绝不会再让司长您失望第二次!”
电话被挂断。
莫启寰手指一顿,叩击桌面的轻响停止。
他垂首思索,拨通桌上的红色座机,将秘书唤进来。
“小刘,稍后让机要部门拟一封密信,发到烟城。另外的话,你再替我起草一份人事任免的文书,把周树调去干基建吧。
大开拓在即,前线需要人才,让他打前哨,发扬我们教育部干员不畏艰苦的高尚作风。”
干基建么?
秘书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作为代表派往泰安都市圈的周主任,算是坐冷板凳,再没前程了。
体系之内,各级职位的高低不绝对,需要考虑含权量大小。
但有一点是公认,只有城区才算“中枢”,权力高度集中。
常年被外派,或者驻扎边缘地带,属于被“发配”。
周主任被调去干基建,毫无疑问从此远离中心城,再也没有上进的机会了。
果然,司长对于办事不力的下属,向来不容情。
秘书低着头想道。
“分出部分资源,用于迎接第四战团,让空港进行全面整备,不能有任何疏忽的地方。”
莫启寰语速比较慢,让秘书用笔记下:
“顺便致电总督府,百强赛头名秦时秦同学已经回到泰安,我想对于他的表彰和嘉奖,应该提上日程。”
笔尖摩擦纸面,沙沙作响,秘书一字不漏将其记下。
以他的记忆力,完全可以做到听一遍就忘不了。
但莫司长的办公风格就是如此,无论生活里的日常吩咐,亦或者处理重要项目的会议发言,都要留下纸质文书。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秘书收起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又把钢笔插回上衣口袋。
他跟随莫司长大概有七年了,是这位教育司长的第五位机要秘书。
莫司长还算比较平易近人,态度和蔼,并且很喜欢提携下属。
前面几位秘书,离开教育司后,都得到很好的发展,担任重要部门的领导职位。
“下午的会议取消,我这些天有点累,打算回家休息。”
莫启寰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淡淡道:
“天冷了,老毛病就容易犯,腿脚不利落。你同气象局那边打声招呼,让他们进行云系调控,把气温控制在二十度左右,给予中心城市民充足的光照。”
秘书点点头,顺口道:
“司长真是心系民众。”
莫启寰不置可否,秘书识趣的退出办公室。
他起身缓缓走到一百八十度的全景窗前,目光掠过倒映出来的矍铄面孔。
“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应氏不是开善堂,应麟脑子不好使,可他背后的那些长辈,个个精明奸猾,想赖账无疑自绝生路。
早知道这样,当年不求上进做个书记员,兴许也不错。”
功成身退,这四个字,放在体系之内,着实难如登天。
稳坐教育司长的位子几十年,莫启寰才明白“上岸”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应氏想用我绑定震霆,却是想错了。”
莫启寰眼中掠过一抹决意,既然他不得不上赌桌,那就全部押出去。
倘若像应麟那样瞻前顾后,注定难成大事。
……
……
待在旧厂街的秦时并不清楚,关于他当选泰安地区超新星,发生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南煌道馆的新址门前,有一片开阔空地,摆着好几个早食摊子。
秦时给几位师姐师兄带了旧厂街比较有名的牛肉烧麦和油炸糕,大步迈进门。
新址的建设速度很快,原本预计还要晚上半个月左右,没想到提前落成。
相较于之前的“简陋”,这会儿可谓焕然一新。
乌漆铜钉门扇悬着黄铜兽首门环,上悬黑底金漆匾额,书着简简单单的“南煌”二字。
正门右手边是一片雨棚,里面停着排排的自行车,往里看浑然一体的水磨影壁。
秦时绕过影壁,看到正在教人练功的九师兄任攸,开口道:
“任师兄,歇会儿吧,特地给你买的早餐。”
老任许久不见,仍旧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模样。
他旁边的“学员”呲牙咧嘴,大汗淋漓,喘着气道:
“老秦,有没有我的份儿啊?”
这人正是周宁。
靠着秦时的介绍,他成为南煌道馆新址建成之后的首位学员。
道馆并不是旧纪元的“门派”,收徒严格,规矩森严。
恰恰相反,越有实力的道馆,越会对外招生,广收学员。
定位类似于“武术学校”。
对于学员也没什么约束和要求,交多少钱,学多少东西。
当然了,南煌道馆的名头响,乃衡州旧武派最后的顶梁柱。
如果真要招生,门槛都会被踏平。
所以目前属于“试营业”,暂时从当阳东郊这片开始,不打算把范围扩得很大。
凭着内部关系,周宁提前进到南煌道馆,接受任攸的指点,练得叫苦不迭。
“吃什么吃,这些低质量碳水,哪能比得上营养膏,以及我亲手制作的健身餐。”
秦时看戏似的,欣赏刚刚站完桩的周宁表情,然后从拎着的袋子里,摸出几盒隆祥记的营养膏扔过去。
“你都这么有钱了!为啥不买口味好点的凤春,或者大昌!”
周宁嘀嘀咕咕,觉得老秦存心想折磨自己。
“再富也得省着用啊,没办法,穷惯了,一分都不敢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