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子,锤子,羊角锤,起钉器,不断翻飞,甚至锯子也帮了一手。
沈乐反而插不上手,只是根据物品清单,一个一个整理保管箱,该插电的插电,该接氮气的接好氮气。
话说,诸位老教授,你们真是看得起我——这么多文物,不动用法术,我真的要修到猴年马月去了!
欸,我动用法术是可以的吧反正这些带有特殊能量的文物,应该也不至于放到普通博物馆去
或者说,它们从一开始,就被打入另册,正统的文物修复机构,对这些文物已经没有多少期待了……
一样一样东西开启出来,一样一样抱进保管箱,沈乐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话说,这就是西北地区文物的特征了——因为极端干燥的地理环境,很多文物都保存得非常完好,几乎没有腐烂,在中原相当罕见。
比如说那个著名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的汉代织锦,就是在和田地区一处遗址当中发现;
又比如吐鲁番地区的阿斯塔那古墓群,里面清理出晋唐时期的古代墓葬400余座:
出土的上万件历史文物当中,有干尸、文书、丝毛麻织物、泥塑木雕俑、皮质品、瓜果食品……
其中有一些,在中原地区,那是基本上不可能保存下来的!
中原上哪儿找全年平均气温14.1度,年降水16.6毫米,蒸发量2800毫米以上,空气湿度30%左右的地方啊!
当然,现在送到他手里的文物,可能因为敦煌到底还是有些水的关系——没水也没法住人——还是颇有些锈蚀的。
沈乐捧出一堆锈成一团的金属片,眯起眼睛,左看右看。除了大概是一些钱币之外,他就啥都看不出了:
大大小小,有厚有薄,相互迭压,边缘有点儿弧形——并不规整,大概锈蚀过程中缺损了许多。
至于上面的文字,基本上锈得根本看不出来。嗯,上面还覆了很多泥土和砂砾,经过漫长的岁月,基本上已经和钱币结合为一体……
“沈乐,你就从这个入手,没问题!”房间角落里的麦克风又响了,白教授又开始给他现场指导:
“弄坏了也没事,反正这些钱币,全国各地出土量大得很,附近的出土量也不小。放手试,大胆试!”
沈乐叹了口气,把金属片放进盒子里,四周固定好,捧到显微镜
一下,两下,三下。先拂过表面,粗粗地刷一遍,再沿着沟槽凹凸细细刷。
在显微镜下的工作,动作稍微一大,毛刷尖端就飞到不知哪里,只能极其小心地慢慢来;
然而刷得也是真干净,几轮清理过之后,被清洁的部分,和旁边未清洁的部分,明显就不一样了!
毛刷对于浮灰效果极好,但是,对于附着比较坚固的污物,就完全不行了。沈乐放下刷子,拿起特地备好的细针,一针一针,仔细清理:
不是用细针去戳碎、去挑走这些污物,而是把针尖按在污物上面,从各个方面来回按压,让它们松动。
直到在显微镜再挪开针尖,换一块污物去松动:
“感觉我这工作的精细程度,都赶上神外了……普通外科缝针,都不用在显微镜
沈乐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还要控制手下的力度,不能伤到物品本体。哪怕是一粒铜锈,最好都不要砸下来!
铜锈本身,是这些钱币的一部分啊!
他干活干得头昏眼。先毛刷,再细针,细针挪移松动之后,再用吸尘器吸:
博物馆里专用的,出力最小的那种吸尘器,一平方厘米、一平方厘米吸过去,唯恐风稍微大一点就伤到脆弱的文物。
手外科缝一根被切断的手指,如果切面比较光滑,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沈乐比他们的速度稍微快一点儿,但是,两个小时下来,也只清理了不到10平方厘米的一小块。
对比整堆金属片的表面积,这个工作效率,低得让人绝望。
“这效率也太低了……”
沈乐长长地叹一口气,扭头望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哀叹。
他的确看到论文上写过,修复老师修复一只唐朝留下的皮鞋,对,也是西北地区出土的,光是清洁就了好几天的时间;
也看到前辈老师修复一件青铜器,差不多是坐在桌前,一天半天动都不动,几乎看不到进度。
但是,用这样的速度,整件甲胄,难道要用一两年、三五年去修
特事局三天两头还有事等他帮忙,云鲲还要和他一起出海呢!
算了,试试看法术吧。沈乐把金属片在显微镜下挪了个方向,找了一个距离之前清理过的部分,相对最远的角落。
然后,再一次趴在显微镜上,屏住呼吸,把清洁术的出力调到最低,差不多是之前清理古老脆弱丝绸,去除经纬线上污物的力度: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一发小小的清洁术落下,镜头消失,不,被挪到了旁边的白纸上:
很好,虽然最多只有1厘米1厘米的大小,却比用毛刷方便多了!
沈乐大受鼓舞。一发清洁术,再一发清洁术,再一发清洁术。
越扔越快,越扔面积越大,到了后来,甚至可以脱离显微镜的帮助——这清洁术的覆盖范围和精细程度,取决于他的观察能力;
而他的观察能力,用精神力深入进去,可以超过显微镜,至少,超过倍数比较低的显微镜!
甚好!
干活!
“他在干什么”
“他都不用工具了,就在那里发呆”
“等等,你看,他并不是在发呆——那个钱币堆!那个钱币堆,变干净了!”
“我没看出来啊……”
“没看出来的话,你看旁边啊!旁边放污物的白纸上面!东西越来越多了!很明显是污物被挪移过来了!
——哎,我们回头能不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以的话我们下次也这么干……”
结束了一个上午的工作,打算去吃饭的研究员们陆续站住了脚步。老教授还比较矜持,只在肚里嘀咕,并没有说出口;
年轻研究员们,学生们,就忍不住交头接耳。有好法子,谁想受苦啊!
谁想在显微镜前面,一口气坐两个小时,四个小时,都不用等到年纪大了颈椎病发作,只要两三年时间,体检就给你颜色看:
颈椎生理弧度变直、颈椎生理弧度反弓、颈椎韧带钙化……
哪怕讳疾忌医,不去体检,自己都会觉得肩颈僵硬,头脑发昏。
下了班,不去找按摩店,也要找张按摩椅,刷十五分钟时间让它按摩一下……
“别想了,这是特殊能力。”因为他们动了特事局贴上封条的物件,过来交接的小哥踮脚看了一眼,立刻无情打击:
“原理很简单,精神力移动物品而已,特事局里很多人都会。但是,要做到这么精细,能在显微镜配合下干活,一千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
“啊……”
“唉……”
“为什么要打击我们……”
学生们哀嚎着撤退了。沈乐却乐在其中,只了半个小时,就清理完了整堆金属片;
除了他特意留下的边缘部分,用清洁术清理的区域,和用手工方式清理的区域,肉眼已经看不出任何不同之处。
再把金属片送到显微镜下,仔细观察一片,送去做个ct,很好,内部也没有什么机械损伤,完美!
用法术干活,甚至能够锻炼精神力的细腻程度!
沈乐精神抖擞,狼吞虎咽地解决了午饭,就开始考虑除锈。
嗯……理论上,这种对脆弱金属的除锈,可以选择溶剂除锈,机械除锈,或者还原除锈;
但是,考虑到他除锈的目的,是要把粘附在一起的部件分开……
“要不然,我在金行元素方面动手脚,看看它能不能褪干净锈迹”
说干就干。沈乐之前,在海底拆本子家大黑鱼的时候,抽取金行元素,已经相当熟练;
为云鲲体内的铁钉、各种铁件加固的时候,把金行元素注入铁件,也已经尝试了不知多少次。
这会儿,端坐在金属件面前,精神力就自然而然地探了进去:
“这里是钱币本体……这里是锈迹……锁定一块锈迹,抽取它的力量,开干!”
无形无质的精神力锁定了一小片铜锈。只是一转,锈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只能在冥想中看见的,小小的银白色光点:
“很好。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银白光点下沉,下沉,没入钱币当中。沈乐欣喜地感觉到,钱币的质地,稍微坚硬了那么一点,“浓厚”了那么一点:
它开始返回原本的样子了!
有效!
沈乐重复了几遍“抽干锈迹——送回钱币”的动作。蓦然间,“叮当”一声轻响,在他面前的桌上鸣动:
那枚被去除了锈迹、全部注入本体、从而和钱币堆分离的铜片,高高跳起,在桌面上快速旋转……
“等等,这种修复方法,好像给予的灵性太多了!它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