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中,论得名胜,东迎楼、万柏阁、春薰堂、乐业寺,都是有着名人留记的地点勾得一些文人到此留连忘返。
孙宝雅在街上漫步,慢慢踱着,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又上得了一处石桥,向下看去,下面河流,有着小船而过。
孙宝雅出身于士宦家庭,是地方望族出身,祖父作到知县,父亲也考取举人,在兴华府,也是有名的神童和才子,童试、府试、省试都连战连捷,可惜的是,因为千人上书之事,结果削去了功名,一折到底。
怅然下望,他的清癯脸上,泛上一丝苦笑,想起五年前自己义气奋发指点江山,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不过,其实现在他过得还不错,杨宏凌自己又打通了门路,办了一张报纸,取名为新京日报,就请他作了主编,还有一成股份在内,年年可分红。
这论工资,一月五百银圆,一年就是六千,分红一年就有八千银圆,再加上一些润笔,因此年收入却也有二万银圆,就算在帝都,也是相对富裕的人家了。
“孙宝雅先生”突然有人说着。
回头一看,却是本报的一个股东项落言,这人三十岁,穿着青袍,很少见面的一个,孙宝雅笑着:“原来是项老板,幸会幸会,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项落言笑了,说着:“别叫我老板,我也是为人伙计,这次陪着我家老板过来办事,想不到就见到了先生了先生大名,我家老板也是知道,请您过去一谈呢”
孙宝雅经过五年,也已经结婚生子,心中傲气少了许多,当下就点头应去,顺了过去,到了一处楼下,见得了一个青年。
这年轻人穿着丝绸,戴着一颗东珠银冠,显是哪家有爵位的人,只是年纪上实在不好估量,单看肌肤容貌,说是十七八岁都可以,但是见这气度,却有三十以上。
这青年见了,微微一笑,说着:“是孙先生吧,我姓方,名信,先生主持新京日报,文笔锋利,立场公正,真真是久仰大名了”
孙宝雅倒也不奇怪,他本是进士的材料,主持这家报纸当然绰绰有余,这些年来,发表文章,指点江山,批评时弊,虽然受官府派人监督,不能太出格,但是也声名而起,这人知道也不为奇,当下略一躬身,说着:“不敢,只是一点虚名罢了。”
方信这个名却的确是真的,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谁知道,所以方信带着上了楼,到了一个雅间,坐了下来,才从容说着:“先生,我不是虚逢迎你,当年你为举人时,一折千人变法奏,真是倾动京华,虽然有所违制,有所贬削,但是五年来,你主持日报,文笔精练犀利,已经每日发行万份,极受欢迎,当真是了不得”
项落言也笑地说着:“是啊,我有三成股,倒也年年坐收二万五千银圆,要知道,这当年我可只投了三千银圆,真真是赚了,全靠先生之功”
孙宝雅听了,淡淡一笑,有些落寞地说着:“两位太夸奖了,我当年气盛,被削去功名,还亏朝廷宽大,不给予追究,让我能在这帝都内安身立命,二十年读书,作些这些文章,也算是有些回报了”
说着,叹了一下。
项落言见孙宝雅感慨,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点了菜,没有一会,就上了菜,然后就举杯相敬。
此刻,正是中午,春光照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号外,号外,济渡伯的远房子孙张戈海,以厂产折价一百二十万银圆,申请定爵为伯成功,于二十二日受爵,济渡伯府并无人到场”
“号外,号外,桑德伯家,诸子争产,大打出手。”
“号外,号外,镇阳公家分产微薄吝啬,其末子只得八万银圆,还需母亲和舅舅家以私房钱补贴,才得授士爵,宣称出门永不回族。”
听着这些楼下新闻报纸的叫卖声,孙宝雅不由摇头:“世风日下,这些贵爵脸皮威严都被扫光了。”
方信却若有所思,就叫了一份上来,拿来一翻,说着:“亲兄弟,明算帐,无论贵家子弟,还是市井小民,都莫能在外先生何必为这个伤感”
“我也只是感慨,自皇上推恩令下,数年之内就形势大变啊,让人目不暇接。”几杯上好的酒入肚,吃着菜,受着这四月春光,使人不自觉有些熏熏然,孙宝雅就笑地说着,他是文人,立刻谈兴而起。
“哦,还请先生指点一二,说来听听。”方信笑了。
“你看这条,济渡伯的远房子孙张戈海,以厂产折价一百二十万银圆,申请定爵为伯成功,于二十二日受爵,济渡伯府并无人到场这就是了,推恩令最狠的地方,就是只要祖上曾经有过爵位,就可以产授爵,而且官府甚至不会分辨真假,弄得民间有产的人,都托个名号,就以产定爵了,个个是伯爵、子爵、男爵,士爵更是多如牛羊了。”
“贵爵之所以贵,就在于士爵等七品,男爵等六品,子爵等五品,伯爵等四品,侯爵等三品,公爵等二品、郡王等一品,见官不拜,不受官府抄问,现在贵爵一多,这尊贵也就薄了,原本六百家,现在起码有三千家,这长久下去嘿嘿”到底以前吃了亏,说到这里,孙宝雅笑笑,就不多说,一口饮下一杯酒。
方信心中暗暗得意,这本是他要的效果,只是见他喝酒猛烈,又微皱眉,这人自削去功,就常喜沉于酒色,长久下去,怕是寿命不长,这倒不是方信的本意
“还有,你看,桑德伯家,诸子争产,大打出手。”
“以及镇阳公家分产微薄吝啬,其末子只得八万银圆产业,还需母亲和舅舅家以私房钱补贴,才得授士爵,宣称出门永不回族。”
“这些都说明什么若是分家析产,这主家就薄了,如是不分,那出去的儿孙,岂有不怨之的道理这长久下去,还是嘿嘿”
项落言暗中看了方信一眼,就说着:“到底是一家人,总会相互提携”
“嘿嘿,我作主编五年,采访查问的事情见多了,悟得了一条,这官府和产业之事,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言啊”
“哦,愿闻其详。”方信亲自倒上一杯酒,问着。
“官府之事,结党营私,族里乡里相互照应,是一个互利的事,可是这商事,都是各为鸡头的事,如是挖官家的财,还可,如是自己相互竞争的,哪可能真正合作长远上说,都是对手啊”孙宝雅有些感慨地说着:“这几年来,靠着原本的威严,这族里分散的现象还不严重,但是也层出不穷,若是再等十年,二十年后,这些人真能一条心朝廷和皇上真正算得好”
说到这里,孙宝雅有些奇怪,自己第一次见此人,为什么就相见如故有了这心思,他就闭口不说,心中激荡,只是歌着,举箸击杯轻轻唱着:
“铿鸣钟,考朗鼓,歌白鸠,引拂舞,白鸠之白谁与邻,霜衣雪襟诚可珍,含七子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