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道教注重当世,只关注人活着的这一世,于是道教喜欢造反的传统就根植于教义当中,毕竟世道不公,那就是无法让道士和信徒们在当世追求生存的权力,而一旦朝政衰乱,游牧民族信仰了善造反的道教,王重阳根本不敢想象未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王重阳的设想中,在草原传播的道教,或许应该成为一个新的流派,要尽力将道教善组织、善造反的传统打压甚至消除。
他不知道王伦是如何想的,在草原推广佛教不是更有利吗?
这一点王伦还当真深思熟虑过,王伦不觉得佛教就能改变草原部落喜欢南下掠夺的传统,这是生存压力决定的生活方式,任何宗教都无法改变的。
在王伦看来,宗教最大的好处,是让两个彼此不相干的部落、民族或者国家,能够找到一个基本的共同点,从而建立一种最基本的沟通可能。
就好比西域的高昌回鹘,此前对中原王朝的态度很暧昧,大约是被西夏隔绝了太久,但汉军重返西域之后,高昌回鹘主动配合甚至融入中原王朝的速度,让王伦都有些吃惊。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还不是因为高昌回鹘觉得中原王朝也有着大量的佛教信徒,这个共同的信仰就意味着双方天然地并非是敌对的关系,而是需要共同面对绿教这个外敌。
再加上中原王朝一贯的强盛和影响力,高昌回鹘简直是毫无内部阻碍、丝滑地就融入了进来。
故而王伦在草原推行道教,原因也根本没有那么复杂,道教产自华夏本土,从诞生时其宗教思辨就带着强烈的华夏文化,若能够在草原传播,也就意味着华夏文化对草原产生了影响。
而一旦被华夏文化所影响,那么距离汉化也就不远了。
只是华夏对蛮夷的汉化,在王伦看来,与儒家的小人君子之别是一样的。小人该如何成为君子呢?要习礼仪、讲道德,某种意义而言,是一个逐步分阶段进行的过程。
这个过程可以视为某种绩效,而且是一种可以大致量化的绩效,是带有强烈实用主义甚至功利主义的。
因此华夏文明对蛮夷的汉化,是一种绩效学,是要遵守严格的逻辑,带着一股工业的严谨意味,更简单地说,是需要秩序化的社会来完成这一转换。
高颍的一篇文章,让王伦意识到,华夏绩效学最大的对手就是“婆罗门赢学”,因为印度人的理论是不讲逻辑的,就像他们信奉的因明学一样,因为我处在“赢”的位置,那么我就一直都是“赢”的。
这是朴素的唯物主义与丝毫不讲道理的唯心主义之间的战争,放眼全世界,可以说除了华夏文明这个异类外,几乎所有的族群、种族、部落、国家,都在搞过分自信的唯心主义。
而这就是王伦期望王重阳能够帮忙他解决的大问题!